小胡子的视线扫过屋内,见三人都安稳睡在床上,这才放心离开小院,吊儿郎当地走去竹林找惯会凑热闹的独臂女换班。
他离开没多久,三个身影鬼鬼祟祟地跟了上去。
身影们尾随了一段路程,在岔口分道扬镳。
……
月光白惨惨,无声地照进林间,穿过密集的枝丫漏下稀碎的疏影。繁密的草木互相勾结,形成一座天然迷宫,似欲让逃跑者永远迷失其中。
褚知白双眼发直,被大叔连托带搀地跑着,全凭最后一点精力支撑。她脑袋里嗡嗡的,耳边和眼前像蒙了层薄膜,迟钝麻木。只晓得身处的环境一片白花花,遍地声沙沙。头痛欲裂,方向感也尽失,黑发姑娘唯有机械地跟着大叔的引导,迈腿收腿,迈腿收腿……
时不时会听到中年人关心或鼓励的话音,模模糊糊,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就在刚刚,村民终于发觉了他们的出逃。
得出这一推测的理由很简单:突然之间,原本正常祥和的植物各自展现出了其最狰狞疯狂的一面,纷纷暴走,杀意尽显。
它们本就是无色人人为制造出来的产物,自然随意念而动。
一时间,一草一木都成了冰冷的武器。
两边身侧的大叶子草像风扇片一样原地呼呼转起,刮得人生疼生疼。
脚下的细草跟触手似的伺机缘腿而上,连缠带绕,不依不饶。二人一旦脚步放慢,便有可能被绑在原地寸步难行。
高大的树木更是张牙舞爪,将枝条抡得狂野,力道十足,劈头盖脸地就抽来……
这片森林秉承无色人的意志,正想尽一切办法阻挠他们的行动,要将他们留下。
不知这种交流是单向的还是双向的,倘若是后者,被植物们上报行踪的二人很快就会被无色人精准狙击。
想到这里,二人不敢懈怠,铆足了劲奔跑。
抵达第一个落脚点,褚知白跪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大口大口喘气。她浑身已经被冷汗浸湿,头发乱蓬蓬地糊在苍白的脸上,浑身上下都有深浅不一的割痕,整个人更是一度干呕不止,几近虚脱。
本应好好休息的病体被强行驱使,于是报复她以剧烈的不适。
头晕眼花,天旋地转,耳鸣鼻痛……奋力保持清醒之余,她也在关注着同伴的情况。
大叔自诩皮糙肉厚,却也受了不少伤,有几处更是因为护住褚知白导致,令她内疚又感激。
所谓落脚点,其实是一小块被薅秃了花草植被的空地,面积约在一平方米左右,是三人上次探寻瀑布后,在回程路上搞出来的。
他们特意找了远离树木、植被稀少的地段,一做指路标记,二做隔离区域,便于检查上下时看得清楚,顺便喘口气。
不曾想,这无心之举此刻帮了大忙,二人缩在里面安全得很。
没敢多做停留,歇息了约莫五分钟后,褚知白摇摇晃晃站起来,再次埋身于植海。
有那么一刻,她自觉不好意思再拖累中年男人,但看到大叔被枝丫抽到而肿起的脸颊、划得破烂的衣服、手臂上的血痕……其中不知多少因她而得,她又默默将话咽了下去。
好歹多年坚持锻炼,自身体育底子也不差,今晚只要不原地瘫痪、现场截肢、当场暴毙,她偏要使劲压榨这副身体。
脚步声,喘息声,破空声,闷哼声……
抵达第二个落脚点时,褚知白连支撑身体坐着的力气也没有了,这回直接躺倒在地上。
她感觉自己真的快要死了。
脑袋里的痛感一跳一跳的,仿佛有无数根看不见的刺在里外来回穿梭。眼睛自发性止不住地分泌泪水,甚至每次呼吸都让鼻腔里有烧灼的疼痛感。胃里没有东西,她却依旧在干呕,整个人狼狈不堪。
能坚持到现在,全靠归家的执念。
大叔也一屁股坐倒在地,气喘吁吁,一时半会站不起来,直叹“上年纪不中用了”。
从他们身后远远望去,一片明石光耀在林中赫然显现,正往这个方向来。
追兵将至,缉捕着藏匿于暗处的逃犯。
荣登无色人通缉令的两位在等韩琵汇合。
那个青年自告奋勇要留在村里搞破坏打掩护。于是三人约定分头行动,第二个落脚处见。
不知青年是不是迷了路,亦或中途被捕,再或者根本就没机会跑出村、未始即终……眼见明石光耀逐渐逼近,距离已缩短一半,时间不多,两人却依旧没有动身的意思,仍痴痴等着。
好在,守信的人运气总不至于太差。
一团橘黄温暖的光亮在右侧出现,不声不响由远至近。树丛主动退让、避之不及,露出迎面赶来的熟悉身影。
“来了来了!”
韩琵兴奋地跑向二人。
青年所到之处,张牙舞爪的植物顿时偃旗息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