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十三在楼下餐厅吃饭喝酒,楼上住房里,林簌正坐在地板上,背后是已经反锁的房门,她手里攥着已经熄屏的手机,指尖还在发颤。
林簌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坐了许久,感觉楼下的动静渐渐小了,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发麻的双腿直不起来,走出没几步,身后传来门铃声。
她又是一震,停在原地,接着听到轻轻叩门的声响,落下三声,顿了一下,然后又是三声。
此情此景一下将她拉回了两人在画室碰面的时候,当时陈十三也是这么敲门的。
也许这是他的习惯。
林簌没动,呼吸也不自觉放轻,她听到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听不见了才回神。
她的嘴唇都咬出血了,眼泪不知何时积满了一整个眼眶,像是宣告最后的结束一般,豆大的泪珠双双落下,顺着脖颈滑进衣襟。
她是在想,那个时候,童梦是不是也曾这么害怕?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林簌背着大包出门了。
她出门的时候,民宿里空无一人,她里头穿了毛衣,外面套了件羽绒服,长款的,一直遮到大腿,她很庆幸自己没有高估吉安县的气候,专门带了好几件羽绒服过来,白天不觉得,这早晚倒是冷到口喷热气,呼吸都像是吸进去一口冰碴子。
林簌昨天走过一次,凭着印象走到了别墅区的范围,但却没有往大门口走,而是选择往附近的山林里走,天色渐渐明了,走到半山腰时,她才关了手电筒,一鼓作气上到山顶,纵观整个吉安县。
小县城也有小县城的好处,到处都是连着山的,走到哪儿都有出路。
林簌卸下背包,将画板取出来,又抽出一张水彩纸用铁夹固定在板子上,随后才拿出分装颜料盒,没有画架,她只能将背包垫在下面,盘腿坐下,伸手在画具里挑挑拣拣,先拿出了一支铅笔。
铅笔尖在纸上刷刷划过,有节奏的轻微声响让人身心都渐渐放松下来。
不一会儿,吉安县的大概轮廓跃然纸上。
林簌的手指很快冻得通红,因为戴着手套不方便画,所以开始作画之后她就摘了手套扔在一边,画到一半,她想戴手套缓一缓,然而手指刚接触到柔软的毛绒就停住了:也许是清晨的露水浸染了表面的毛绒,手套现在是湿的。
她收回手,揣进衣兜里,仰头看向天空。
身后忽然传来簌簌动静,一听就是有人踩在了草地上。
她一怔,猛地转头看去,手已经握紧了兜里的辣椒水喷雾,没等掏出来,她就松开了力道,不悦道:“你来干什么?”
陈十三只穿着黑色长款大衣,原本揣在口袋里的两只手伸出来,其中一只手里多了一副毛绒手套,浅棕色的,更像是女款。
“戴我的吧。”他说。
林簌充耳不闻,转回身,开始收拾地上的画具。
陈十三加快脚步走到她面前蹲下,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不是我。”
林簌抬眸,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他皱眉,说:“真的不是我。”
林簌冷笑一声:“什么不是你?”
他说:“我没有杀人,真的。”
林簌甩开他的手,正欲拿出另一只手里握着的东西,陈十三却先一步按住了她的手,那只手隔着衣服,没有温度,灵活地伸进她衣兜,环绕了她的手指。
“你没有看新闻吗?真正的凶手已经被抓到了。”
“那个手机怎么解释?”
“手机……”陈十三感觉到她的挣扎,慌忙道,“哦你是说那位受害人的手机?那是李姨给我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林簌你信我。”
“我凭什么信你?”林簌的挣扎愈演愈烈。
陈十三就快要握不住她的手,说话也开始结巴:“我、我真的……好,你不信我,那你总该信你男朋友吧?”
“你说过的,我是你男朋友啊,不是吗?”
林簌无视他真挚的表情,趁机发力,一脚将人踹到了地上,她抓起东西一股脑往背包里塞,连铅笔戳伤了掌心也顾不上,一边收拾一边冷声说:“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离我远一点,不然我随时都能报警抓你。”
说完,将拉链刷的一下拉上:“你应该也不想再进去一次吧?”
陈十三的手套掉在地上,他也顾不上捡,追了过去,张开双臂挡在林簌面前:“你报警抓我,我都没有生气,你凭什么这么生气!”
林簌背上背包,两手紧紧拽着肩带,也有些气喘:“你自己心里清楚!”
陈十三说:“我不清楚!你到底想怎么样?明明是你先接近我的……”
如果陈十三现在是在演戏,林簌觉得他配得上一座奥斯卡了,一个杀人犯演得这么逼真,她想,说不定死在他手上的那些人都是因为信了他这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最终才落得那种下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