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说她的毒还要调理一段时日,大夫一旦教训起人来就像个古板的老头,明明年方二十余,一板一眼斥责起她来全然不留情面,似虚长了她几十岁。
“我就不该救你,治了一半不治平白无故浪费我的药。你既然不治了,走之前待在内经阁给我捣药,晒药,抄古方,把我在北地和明城救你两回的诊金和药钱补上才准走。我诊金收得贵,治你这种半途而废不爱惜命的更贵。” 宁远骂骂咧咧。
明瑾知道他是为自己好,默默听着没搭嘴,他自己倒是把自己气得够呛,骂完一通扶着桌子喘气。
明瑾也不会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这两日她悄悄托十月帮忙找邮亭递了封家书给兄长,千里迢迢,也不知道皇后是否没食言,兄长和兰府上下是否安好。若是安好,能不能收到这封家书。收到的话,又会不会相信自己是兰音。
毕竟此等荒谬之事,她自己都想不明白,明明自己已被赐死,为何会出现在边境?
那鸩酒,她确实是饮了的,此点宁远也能证明她确实中过千山雪。至于自己为什么没死成,结合十月提及过的尹筱在江边救自己的场景,她左思右想,只能想到自己被水葬了。
水葬是卫国的习俗。大多数卫国人到了大限之日,就会被家人以一叶扁舟送走,随大江大河而去。卫国人笃信,江海尽头,是神的国度,是长生之境。
如此想来,她确实“长生”了,并且遇到了第一个神,尹筱。
大抵是那穿肠之物,没将她毒死,卫宫人都以为她死了,给她草草水葬了,倒给了她一线生机。
她倒在宫门前的时候,遑论生机,即便她如此仓促地离宫,希望回兰家,也没想过会有个体面的葬礼。冷宫的废妃,哪个不是死了便草草埋了填个土。
不知道究竟是卫琂良心发现,于心有愧,允她随江海而下?还是兄长最后送了自己一程?
宁远说的帮他在内经阁抄方,晒药之类的杂事,明瑾认真考虑了一下,自己确实能做,做些杂事还他们这份救命之恩确实可行。
她以前也做过做些事,卫琂出征那段时间,生离死别是人力不可控之事,战事凶险,她不放心,为了能跟着他上前线,她异想天开地想做随行的医倌。
为了做医倌,她很天真地去跟宫中的太医学过一段时间的医药,因为没有基础,即使她急于求成,太医也只让她从最基本的抄方,晒药做起。这些,她做了足足一年,算是熟练的。
于是明瑾每日便在内经阁做起了这些杂活,内经阁的宫人也不敢使唤她,起先只当她在那心筑养伤闷着了,殿下最近又无暇分身陪她,当她拿这抄抄古方的活儿解闷罢了。怎知见她做起来有板有眼的,药材分门别类,方药古籍整理也井井有条,全然不像是新手。
引得宁远都多心问了一句,“先前在北地看你照顾伤患,包扎清理伤口都做得甚为熟练,莫非出身于杏林世家,或是学过?”一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女子,莫名出现在战后的北地,又恰巧为他们被救,又恰好跟他们回了明城进了宫,还恰巧会医药,太多的巧合凑在一起连宁远都不得不开始赞同尹瑛的怀疑。
明瑾不知道他的心思,大大方方应,“额,先前在家中学过一年。”
宁远听罢也不再深究,只暗地里着京渊留心明瑾的举动,以及看好内经阁的药,尤其是无色无味的毒药。
宁远虽嘴上说让她在内经阁帮忙尝还诊费,也没强求,所交给明瑾的都是些轻活,大多数时候都只是让她晒晒一些古籍,或是抄写残本古籍中的方子。时间甚是自由,都随明瑾安排。
明瑾去得勤恳,尹筱知道之后也酸了一句“这么劳心劳力去内经阁报恩,我仿佛不是恩人一般,也不见得报答一下我。”
她勤快,宁远和京渊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京渊私下悄悄对宁远说,“我们也没开工钱给明姑娘,明姑娘天天过来帮忙也不妥,虽说是报恩,但日日如此让外面的人知道了总显得我们刻薄她似的,传出去对殿下不好。让姑娘随意些,三两天来一次便是。”
宁远与明瑾道,“姑娘来得太勤,给我阁中的人都养懒了,日后若是姑娘走了,我这使唤人干活都使唤不动。姑娘还是莫要来了,免得他们太闲散。”
“宁大夫见笑了,我纵是来得再勤快,所做也不过是些杂活,难报公子和大夫的救命之恩。”明瑾福了福身,又道,“我尚有一事相求,宁大夫可否借一些香料给我,我想制些香丸送给大家。”她下午抄古籍的时候翻见一副香方,她很是喜欢。恰好适宜这个时节制作,她想将方中一味茉莉,替换成其他花,味道应该也很好,明镜瞧着心筑院中那棵木兰就很好。
说是借,实际上明瑾看过内经阁中的药材,大多都十分名贵,质量上乘,来日即便托兄长还,恐怕也难找到相同品质的香料,只能还以银钱。
明瑾担心宁远不答应,想退而求其之,讨些质量次一些的,尚未开口。宁远扫了一眼她递过来那张香方上的材料,又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