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娇,娘的儿啊!”
唐万苓涕泪横流,怀中抱着一脸惨白,已然了无生息的沈玉娇,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她的名字。
在她的侧首,雍容贵气的刘氏主母眼睑一耷拉,身边的老嬷嬷立刻会意,退后一步,抬手轻轻挥了挥。
起先忙着布设灵堂,却被唐万苓的突然闯入而愣怔在场的奴仆们,收到老嬷嬷的示意,立马丢下手中的活计,井然有序地快速退了出去。
老嬷嬷关上门,对着刘氏主母点了点头。
后者做到了堂内的官椅上,漫不经心地瞭了唐万苓一眼。
忽而嗤道:“装什么装,还挺情真意切的哟。”
她前脚刚让人挂上白帆,唐万苓后脚就冲进了她刘氏的府门,消息还真是灵通啊。
坐在房梁上看戏的骆音,对着唐万苓怀中的沈玉娇,慢悠悠地说:“她的眼泪是真的。”
“悲伤也是。”
却不是为了她沈玉娇。
脸色惨白的沈玉娇睁开了眼睛,从记事起,及至她死前,都不曾记得母亲如此亲密地抱过她。
她甚至怀疑,在她刚刚出生还是个婴孩的时候,唐万苓抱过她几次,亦或者,从没有过。
沈玉娇望着头顶上方的唐万苓,想要挪动自己伸出手环抱住她,却是做不到。
唐万苓伸出染着樱红丹蔻的食指,粗声喝斥高高在上的刘氏主母:“秦韵你个毒妇,害死了我儿!”
“哼。”秦韵轻蔑地扫了唐万苓一眼,“说得好像费尽心机,专门改了这孩子的生辰八字送上我府门的,不是你唐万苓似是的。”
她的眼锋陡然狠厉,瞪着一双丹凤眼:“若非我儿灵醒,发现得早,今日丧命的就不是她沈玉娇,而是我家子越了!”
子越乃刘青的字,他便是沈玉娇代嫁的夫婿。
“我还没找你麻烦,你倒是自个儿上门来了,竟还敢信口雌黄、倒打一耙!”
秦韵神情倨傲,懒懒地斜倚在官椅里,忽而又恢复了气定神闲的模样。
“你该庆幸我家老爷仁慈大度才是。”她嘴角嗪着笑,居高临下地看着唐万苓。
“别演了,看着可埋汰。”
唐万苓心中暗骂沈玉娇无用,竟是连自己的生辰八字都守不住,死了也害她被人捏了把柄!
即使如此,她也不装了,干脆利落地扔掉怀中的尸体,发出“砰”的一声。
唐万苓站起身,接过身边老奴递过来的帕子,慢慢地将脸上的泪痕压干,随手将帕子往地上一丢,怔怔好盖在被她丢弃的尸体的脸上。
“你别忘了,娇娘可生了个儿子。”
秦韵捂着嘴轻笑:“你这就不晓得了吧,那孩子可跟你女儿无一丝半点的干系。”
被无情抛弃的沈玉娇,叹了口气,从僵硬的尸体头顶飘出一缕白眼,飘飘然飞到了骆音的身边。
见骆音挑眉看着自己,脑海中模模糊糊还有那个孩子的印象,她苦笑一声:“确实非我亲生。”只是挂名记作她的嫡长子而已。
婚后刘青从未碰过她一根头发,甚至大婚之夜都未有出现,连交杯酒都没喝。
三朝回门之后,她在后院四四方方的天地,日出而起,日落而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门前院后守卫得铁桶一般。
三个月后,突然有一天被告知自己已是身怀六甲,她荒唐地看着站在庭院里的刘青,隐隐约约觉着自己这是被骗婚了。
又一年之后的某个狂风暴雨夜,刘青抱着在襁褓中啼哭的婴儿,沉着眉眼,语含胁迫地告诉自己:“这是你怀胎十月生下的麟儿。”
沈玉娇怔怔地望着那个婴儿,清醒地意识到,从她披上红盖头踏入他刘府的那一瞬间......不,是她的一生,就只是个任人摆布的稻草人罢了。
骆音神色如常,心中觉得沈玉娇也太能忍了。
不忍还能怎么办,她连决定自己什么时候死去的权利都没有,他们根本就没把她当做一个人看待。
她的父母至少还肯演场戏来愚弄自己,而刘家,却是这样地残忍而直白,他们甚至不允许她发出任何质问和疑惑。
“你应该清楚,你并没有拒绝的权利。”这是沈玉娇名义上的夫君低声在她耳边说的话。
终究她是从无人在意的囚牢里,被推向了另一方更残酷的牢笼里。
沈玉娇有时候忍不住会产生“啊,幸而从前还算作自由过”的自欺欺人的想法。
她看着房中对立的两个华贵雍容的妇人,莫名笑出了声,她问骆音:“你看我娘,可笑不可笑?”
骆音看了沈玉娇一眼,转头专心看戏。
唐万苓正不可置信地瞪着秦韵,过了好半晌,才从喉咙间挤出一句:“不可能!怎么会?”
看着秦韵嘴角戏谑的笑,她突然感到一阵晕眩,被家中老奴扶着,突然仰天大笑一声:“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