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风大,吹得小姑娘衣袂翻飞,也吹得人心惶惶。
诚然如夷则所见,面对着一群为非作歹的凶恶之徒,她仍是面不改色,挺直了脊背拂开丫鬟搀扶的手。
淡定道:“今日我等要在天黑之前赶到通州章府,所带银钱全数给你们,还望各位给个方便。”
山匪头子大笑起来,那声音令对方的人极为胆颤不安。饶是带刀随从又如何,普通人家的下人真遇到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匪徒,又岂是对手。
“小娘子生得竟如此好看,兄弟们,抬了箱子顺便将这几个小娘子一同带回去!”
顿时附和声、笑声、尖叫声刺激着所有人的耳膜。
见状,夷则按住剑,飞身下马,欲往山下冲,却被身后的南吕拉住,“夷则,你怎么了?”
他有一刻的忡楞,看看眼前的南吕,又转头看向山谷混乱中缩在中央的小姑娘。
“她......”
“你认识?”
还未待他回答,便听到一阵响彻山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听上去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
一道清朗少年声传来:“大胆山匪,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干着杀人越货、强抢良家妇女之事。”
中央的少女猛地抬头,目光撞进了夷则的眼底。
夷则浑身一颤,一把便挥开了抓在臂膀上的手,飞身朝她而去。
眨眼间,剑气如虹,青染剑如同活了一般,诡异果决,出招凶残。
山匪头子骑着马本就里马车不远,他使着大刀毫无章法,竟从另一侧靠近了马车,一把抓住了那小姑娘。
同一时间,一把弯刀砍向了夷则后背。
她尖叫一声,大喊:“夷则小心!”
这声音直直穿透了夷则心脏,他随即聚气于剑尖,随手一挥,剑气浑厚荡漾开来,所到之处无一生还。
他脸上溅着血,一步一步朝山匪头子和小姑娘走去,嘴角轻佻,眼中的杀意凌冽逼人,还不待对方开口,便一剑封喉。
这下,不仅他脸上带着血,就连小姑娘的脸上都是。
他倒是见惯了这种场面,无所谓地笑了笑,可那小姑娘却不是,哭丧着脸,眼眶中的泪马上就要挂不住了。
“诶,你,你,你别哭,快擦擦,不是你的血,是匪徒的。”
闻言,小姑娘哭得更厉害了。
他手足无措,根本不知该如何安抚。
身后来了人,侧耳一听,甲胄声响,自己人。
“少将军,山匪已清,我们该赶回陇西了,老夫人还等着您。”
少将军?陇西?
夷则有一刻恍惚,转头看向山道,没有人,心里疑惑不止,却还是听到清朗的声音道:“好,你们去前方等我。”
转头,他掏出一块帕子犹豫着递给呆愣在旁的小姑娘,“擦擦吧。”
“谢过公子救命之恩。可否知公子姓名?来日定当涌泉相报。”顿了顿,接着说:“我叫小九。”
他轻轻颔首,笑着说:“我叫夷则。”
*
夷则从梦中猛然惊醒。
那个梦真实却又有些虚妄。通州一行不假,南吕不假,山匪一事好像也确有发生,但他可以肯定他那时并没有救过什么小姑娘。
仔细想来,救人的应该是李见寒。他清楚听到有人说“少将军”,当今天下能得少将军一称的除了已亡的李见寒,便只有谢辞了。
再对上“陇西”,定是李见寒无疑。
所以,自己在梦里逐渐与李见寒融合一体?所以,自己对织吾才会逐渐着迷?
“这样便说得通了。”他轻声低喃。
惊魂未定之下,夷则再也按捺不住要去找织吾寻一个答案。
毕竟,没有任何人想成为另一人吧,何况还是一个已死之人。
织吾睡得很沉,这一夜莲花香味浓郁得让她回到了故事的开端。
外祖父大寿,母亲又脱身不得,于是让三姐和她前往通州替外祖过寿,尽孝于身前。
出发前夕,织吾便做了一梦。梦里尽是皑皑白雪,一眼望不到头,枯树上零星站着几只乌鸦不时寡叫。入眼的萧瑟让人莫名生出一股凄凉,突地一阵风卷地而起,轰然揭开了雪下埋着的万千尸骨的幕布。
耳边瞬时响起金戈铁马声,甚至能听到刀刀入股,箭箭穿肉的声音。
“他们全死了。”一道沙哑的声音闯入,但寻不到人,只是让风声将这句话吹得飘忽,“若有憾,可否让活着的人帮忙成全?”
织吾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许是飘在天上,又或是站在山腰,反正眼前震惊的一幕是看了个完全,心神震撼,一时无法安定,听到沙哑的询问声,都来不及多作思考,便顺着喃喃道:“可以。”
画面一转,回到了去通州那年,也就是见到李见寒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