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嘶”
夷则大呵一声,抽出腰间的剑掷去,两条蛇被他定在了那儿,眸子依旧紧紧盯着织吾。
“还不滚!”
织吾一瞬间鼻头微酸,带着哭意道:“我就不走。”
屋内虽有两条蛇伺机而动,但有夷则在,她就不怕;而屋外根本不能想象还有些什么潜藏在黑暗里。
“没说你。”
他的汗浸湿了头发,顺着鬓边滴落,说这话平和又无力。
闻言,织吾手脚并用爬到他身边将他扶起,就着一旁的垫子靠坐在一起。
扫视了一圈,这竟然是程家的祠堂,一盏盏烛火在密密麻麻的排位前点着。
织吾不着痕迹朝夷则挪了挪,夷则侧首,“怎么?怕啊?”
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夷则只是轻笑一声,道:“这是我舅父一家七十三口人。”
他的语气里含着不屑。
“哦。”
织吾其实依旧没能看清他的脸,哪怕近在咫尺,但她潜意识就是知道他是夷则。
“你刚刚唤我什么?”
“夷则啊。”
他一怔,蹙着眉,“姑娘怕是认错了,我叫程玺,并非什么夷则。”
织吾不解地转过头,迎上了他的目光,清澈透亮。
不,这就是夷则的眼睛,她不会认错。
但既然夷则不愿说,那她就不再多问。
见她神情变化得很快,程玺微微一笑,扭动着脖子,这小姑娘的出现让他心情有些好。
“想不想听故事?”
织吾抬头,并没有说话。
“你想不想听都无所谓,我想讲你就必须听,不然我放蛇咬你。”
果然凑效,小姑娘缩了缩肩膀。
他的舅父早年间来到了梁州,粮食生意做得很大,没出几年便成了城中首富。
程舅父的粮仓价低公道,还时常广施粥铺,朝廷有难时他还捐了不少粮钱。
城中百姓都很认可他,称他为程大善人。
“你说,他是好人吗?”
织吾点点头,道“是”。
夷则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张扬猖狂,扯动了内里,引得一阵咳嗽。
她轻拍着他的背,触手间心下大惊。
这时的夷则非常瘦,衣着单薄,摸上去就是骨瘦嶙峋,可一个人怎么会有两条脊椎?
再一探,不对!那不是脊椎,是蛇!他体内有一条蛇!
“你背上……”
“嘘”他将手指竖起放在嘴前,“我的故事还没讲完呢……”
程玺嘴角斜斜上扬,眼波流转间有一丝魅惑,让那双清透的眼多了一丝颜色。
“我舅父啊……到底好在哪里呢?是卖陈年粮好呢,还是杀人好呢?”
程家上一辈就他舅父和他娘兄妹两人,当年也算得上是江南书香门第子嗣。
家中长辈寄希望于舅父,希望他能考取功名,扬耀门楣。
可惜,他是个不成器的。
吃喝嫖赌是一样不落,表面的彬彬学子样没伪装几年便被拆穿了。
于是他的妹妹成了族中长辈口中用来比对的人。
他的日子急转直下,而那个温婉贤淑的妹妹转眼就成了他眼中钉肉中刺。
后来,他被骂狠了,趁夜逃离了。
而同一夜,程家满门死于匪盗之手。
那面程家姑娘最喜的花墙上留了七个血掌印……
一时间,城中传言纷纷,不少人替程家少爷逃过一劫感到庆幸。
讲到这儿,程玺的声音戛然而止,晦暗不明看向了那一桌子的牌匾。
“是他杀的?”
程玺转过头,见她头发搭在了白净的脸颊上,抬手将它拂开,动作轻柔自然,只是那双眸子有一些失焦。
“年纪轻轻的姑娘,怎会白了头呢 ”
答非所问。
织吾也不恼,“大概和你一样,心事太重。”
他轻声一笑,不否认。
那些牌匾就是他的心事,牵扯出一连串的心事,诸如他是怎么活下来的,刚刚那些黑纹和蛇又是什么……
织吾突然发现,夷则原来真的和她一样,有很多秘密,也有很多难以言喻表。
她轻叹一声,想看清楚他年少一些的模样,是不是和现在没什么变化,还是会显得稚嫩。
毕竟他比现在矮了一些。
片刻后,他站起身,抬头看了一眼外面,声音突然有些空灵。
“时辰不早了,你该走了,不然,蛇来咯。”
她一滞,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提起脚就往外走。
月亮像是挂在树上一样,月光铺洒下来,将小姑娘的背影照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