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书回活在这个世上很久了。久到他自己的都不记得多久了。 模糊的记忆里,他从小就长得比别人慢些,因此也受尽了苦难。 最初有的记忆,是几个小少年将小石头砸在他身上,笑他矮冬瓜。他当时就不解,明明他和那几个少年一般大,却还似小儿般稚嫩。 亲生父亲一脚踹过来,母亲将他护住,将他隔绝在暴怒的父亲的拳打脚踢外。 “不祥,妖怪,长不大的野种。”父亲打骂他们的时候,总是吐出这些难听的词。 他不记得父亲有没有对他笑过,只知道父亲一看他就要动怒,甚至将他的怒气牵连至母亲。 别人的家是其乐融融,他的家只有怒吼,哭喊和撕心裂肺的泪水。 母亲终于受不了,带着他离开四处求医。单薄的身体把小小的他护在身后,艰难地维持着两人的生计。 为了不让别人知道他是个长不大的怪物,居无定所,颠沛流离便是家常便饭,更何况,是在那样一个妖孽横行的年代里。 很多的日夜后,他已经记不起母亲的脸,只记得一个单薄的背,一个温暖的臂膀,一首送他进梦乡的无字歌谣。 他也曾是别人呵护在手掌心的心头肉呀。 再后来,母亲死了,直到死也没看到他长大成人的模样。 母亲是被妖杀死的。 他躲在母亲身后,只听见那妖凌虐杀害母亲时的笑声。 恐惧弥漫,那尖刻的笑声后来成了许多夜里的梦魇,即便后来他才发现那不过是一只小妖。 母亲说:“好好活下去。” 从此他便开始一个人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没有母亲,他小小的身体活得甚是艰难。但他的生命是母亲给的,是母亲拼死护住的。而他,或许自己也想看看自己到底是什么,到底最终能成为什么。 漫长的岁月,诺大的世界,他没有遇到过跟他一样的人。或许就如那个称之为父亲的人所说,他是妖怪,是不祥。 十七岁那年,他遇见了另一个不祥。 叶温颜同他一样的年岁,却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而他,仍然是七八岁孩童的模样。 他不是没有过同伴,但大多人会嫌弃他瘦弱。他甚少和人交心,但叶温颜不同,叶温颜是他在人世间的第一个朋友。 叶温颜的家境不错,但从不嫌弃他。她会给他带吃的,也会偷偷教他一些防身法术。 叶温颜笑的时候,眉眼弯弯的,灿若星河。她眼角的朱砂痣,像造物者漫不经心的点缀,在她白皙的肌肤上,像一颗妖艳欲滴的血珠。 然而过了一年,叶温颜也死了。她二九年华风华正茂的生命,戛然而止。 叶温颜说她是不祥,是诅咒。 那一年,她的笑渐渐消失,她的眼眸渐渐暗淡。直到最后,她撕心裂肺地哭着对他说,“我阿娘没了!” 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他的阿娘也没了。 叶温颜是自杀的。 她倒下的那一刻,鲜血染红了她洁白的衣裙。她的眼睛蒙上一层灰色,笑靥再也不会像花儿一样绽放。 那时他虽已经十八岁,但是小小的他什么也做不了。他甚至羡慕叶温颜,因为他无法杀死他自己。 叶温颜是不祥,而他是怪物。 后来的言书回行走在苍苍大地,也有过朋友和同伴,也拜过很多厉害的师父。 但是又怎样呢,岁月的刻度在他身上与旁人不一样,珍惜他的人和他珍惜的人生老病死,终是要丢下他的。 就这样很多年很多年过去,久到言书回忘记时间,忘记岁月,忘记母亲的脸庞和血泊中的少女。 而两百多年后的现在,叶家后人在夜色正浓的夜晚里问他:“你又是什么呢?” 他该如何回答? * 东方君由略微诧异,虽然这两天和叶氏兄妹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她觉得,言叔变了,变得柔和很多。 她以为他们都知道。 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祖父有一位特殊的朋友。 祖父耄耋之年,而这位朋友风度翩翩,清俊少年,相差极大。但祖父却与他称兄道弟,而爹爹更是称呼他为叔叔。 她一点点长大,祖父老去,爹爹衰老,而言书回还是一如既往原来的模样,岁月不曾在他身上留下半点痕迹。 言书回并不常常出现在东方家,每次出现,必有大妖为祸人间。在慕强的东方家家族里,言书回是神勇无敌的象征,是值得金身塑身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