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计死亡的人数将他们登记在册,对于各种死因,他恐是见过最多的侍从了。
余祸把裴胄拦在原地,自己撒开腿跑到余殃身边蹲下,闻着刺鼻的尸臭味,余祸捂着鼻子问道:“你能看出来是中的什么毒吗?”
余殃本事还没有大到这种地步,只是他确实在古籍中见过这种死状的人,“我还不确定是不是那种毒,只是,主君,他们为何会跑到眉山。”
走近的裴胄也在想余殃问的这个问题。
这是阻隔了人间和匽都的眉山,为何会有这么多人前来。
余祸嫌弃地撇了一眼说话的余殃,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他们都成这个鬼样子了,死哪不是死,而且说不定眉山里有能解毒的药呢。”
看着横在雪地上的尸体,他们的穿着似是普通百姓,连棉衣都未曾裹身就这样莽撞的地进了神秘的眉山。
就在三人说话时,一缕未曾被他们察觉的黑气快速钻到地下,直到消失不见。
“主君,可要把他们焚烧。”像是这种中毒而亡的人,如果不及时处理尸身,早晚会有疫病传出。
余殃也是为龙荒的其他百姓考虑,毕竟疫病是传不到匽都的。
裴胄点头应允了余殃的想法,看着被余祸他们连着一个个扔进火里的尸体,裴胄蓦地想起那日的云非鹤,不知道这些人的死跟浮幕宫有没有什么关系。
但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浮幕宫绝不似它表面看起来那般,只是一个修仙的名门正派。
将余殃余祸安置在罗丈城等候消息后,裴胄转身来到了清漳小馆。
还未抬脚进门,就看到院内的小径上,走出来一个蓝衣女子。
裴胄并未躲藏,他也不打算躲。
从屋内准备外出的凌烟手举着油纸伞,缓缓站定在裴胄面前。
“这位师兄是来找连欶吧,她不在,你请回吧。”凌烟只知道连欶一大早就出了门,至于去了哪里,也不是她能知道的。
按理说凌烟也是好心一片,不希望裴胄白跑一趟,但他只是微微颔首,转身远去。
目送着景泰蓝长袍的师兄离开,凌烟再一次感叹连欶的好命,“但人总不能一直走好运吧。”
她从不信什么天道酬勤,就像她母亲是郡主,所以她生下来就是郡主。
裴胄本想循着连欶的气息找她,但因为连欶整天哪都逛,所以整个第五峰除了弟子居,到处都是她留下的气息。
故而裴胄也只是摇摇头,无奈地背手转身离开,他知道连欶一定会回自己的小院,还不如去那里等她。
只是在他准备离开时,突然从不远处的凉亭下传来一阵箫声。
暗含着无尽内力的箫声传遍浮幕宫,裴胄知道,吹箫的人,回来了。
那个在龙荒差点和他同归于尽的人,终于出现在浮幕宫。
哪怕打得天昏地暗,镜辞和裴胄也相互没有照过面。
所以裴胄在看到此人就是第五峰的长老镜辞时,一时间不由得佩服自己数次之下,竟没有露出一点马脚。
而就在镜辞身旁坐着赏雪的人,不就是让他找了一路的连欶吗。
脚踩着清脆的雪,裴胄细微地发现,下在人间的雪似乎与匽都不同。
人间的雪像盐,看似蓬松,踩上去却紧密严实。
而匽都的雪,却粒粒分明,生生把人淹没。
眼看大雪没有将停的意思,连欶也没打算回去这么早,就稳坐着闭眼听些伤感小曲。
裴胄在不远处望着异常和谐的两个人,竟生出自己此刻走了,便是落荒而逃的荒唐感。
“匽都终究不与人间相同。”
他不过是来自异域无法言明的怪人,伪装地再像,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
离开的衣摆带动路边的杂草,连欶的余光好似看到一片熟悉的身影,只是等她转身看时,裴胄已经离开,回到了清漳小馆。
一曲毕,连潜在深山处的老鸦都被以为外面哀鸿遍野了,争相飞出打探实情。
而连欶也早就坐累了,起身告辞道:“长老,时候不早了,我先回了。”
镜辞本想再吹奏一首欢快的曲目,但他从不强人所难,“回吧,雪天路滑,注意安全。”
分道扬镳的两个人从两条截然相反的小路上山,但无论路途是蜿蜒曲折,还是笔直平坦直达峰顶,走在两条不一样道路的人,终究会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