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给人夹菜的,还有没吃几口菜的谢炤清,他用着公筷往北长缨碗里夹着小块的肉,而他点的菜,基本都是肉,除了两个点心。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的和尚跑出来开荤了。
北长缨和凌烟都是受过世家规训的姑娘,哪怕饿极了,吃饭都是赏心悦目的,不似连欶这般的不修边幅。
被照顾的北长缨把谢炤清给自己夹的菜堆在一边,然后又轻轻推到他面前,“我吃饱了,你也吃点吧。”
看着分毫未动的菜肴,谢炤清已经不知道被泼了几次冷水了,但他依旧甘之如饴。
相比于他的苦苦守候,如果连欶敢不吃裴胄夹的菜,那下场只有一个,冻成冰块。
酒足饭饱,窗前闲坐。
谢炤清叫来小二结了帐,就再要了两盏茶,“要温的,我们喝完赶路。”
看了眼手里的百两银票,小二这才知道自己今天好运当头,碰见大财主了。
这财主点明要温茶的,他恨不得把自己给泡进去给开水降温。
生在南方的谢炤清有饭后饮茶的习惯,在场的除了凌烟,恐怕也没人用餐时会这么讲究。
塞了一肚子油水的连欶满足地看着窗外,不知道是在看过往的行人,还是在看裴胄眼中的风景。
而就在店内的几人消食饮茶时,店门口却渐渐聚满了过往的行人。
离门口最近的北长缨率先感知到门口的异常,起身混在人群中了解事情缘由。
原是这鸿运楼店门旁边,有趁着热闹出来讨饭的乞儿,老板善心,没有将他们驱赶。
但总有路过的客人嫌弃乞儿一身恶臭,威胁小二要将人赶走,否则就再也不来鸿运楼吃饭了。
小二哥很是为难,所以一个只身带着弟弟讨饭的姑娘站了出来,“这位老爷,我们都是逃难来的苦命人,您发发善心,让我们在此讨饭,留个活路吧。”
围观的大都是穷苦百姓,他们也都为这些可怜的乞儿声讨这位蛮横的老爷。
一看面子挂不住,满脸横肉的当地富绅就叫手下把人都轰走,“谁赶走他们,老爷我今日的饭钱就赏谁。”
此话一出,就连刚才替乞儿说话的人都上赶着撵人。
但人多路窄,慌乱中就有人被推倒,而那位姑娘的弟弟也被人踩得昏厥过去。
看到衣不蔽体的姑娘跪坐在地上,身前是她瘦骨嶙峋的弟弟,嘴角还挂着斑驳的血迹,北长缨猜测,这个娃娃恐怕凶多吉少。
富绅一看就要闹出人命,慌忙推卸责任,“这可是你们踩的啊,跟我没有关系,跟我没有关系。”
一改先前的横行霸道,富绅吓得被脚下的推车绊倒,还是下人惊恐地扶起来他。
目光没有离开北长缨的谢炤清,看她的身影淹没在人群里,赶忙收回斟茶的手,“你们先喝,我去找北姑娘。”
在他走后,其他人也散了喝茶的心思,“天色不早,我们该回去了。”本来下山这一遭就让徐行提心吊胆,哪能再行耽搁。
连欶伸手夹起裴胄散在自己手边的衣角,小声道:“我们也去看看吧。”
裴胄收回望向窗外的眼神,他刚才虽然没有目睹全程,但异于常人的听力早就让他对店外的事情了解了七八,他只是担心连欶看到那些可怜的乞儿后,会忍不住痛扁闹事的富绅,“想去可以,但你要答应我,绝不可轻举妄动。”
连欶以前都没发现裴胄这么婆婆妈妈,但还是笑着答应了,“放心吧,我都听你的。”
约莫十六七的姑娘在寒冬腊月里还只披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破布,她不省人事的弟弟更是可怜,十足的营养不良让他的头看起来比寻常孩子要大许多。
出现在北长缨身后的谢炤清更是愤懑道:“当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单看被人搀扶着的富绅,就知道他肚里装的,都是搜刮来的民脂民膏。
在这里蹲坐了一天的乞儿,好不容易挨到了天黑有客人的剩饭可以捡,但却被人如此一赶,个个都愁眉苦脸。
而环抱着弟弟的姑娘,更是抖动着羸弱的肩膀,破布下如枯枝的手臂不堪一折。
“小弟,你别睡,姐姐给你要鸡腿吃,你睡着了,鸡腿就让姐姐吃了。”
看到如此悲苦可怜的姐弟两个,凌烟率先忍不下这口气,“这是我朝子民,怎么能如此受辱。”她生活在围栏高墙内,自然不知道墙外的世界是如何的。
还以为户户歌舞升平,百姓载歌载舞。
听完北长缨讲述的事情经过,还没等凌烟掏出长鞭,徐行便推开挡在前面的人,给奄奄一息的娃娃诊起了脉。
但只可惜,天寒地冻,加上长期的饥饿,恐怕这个孩子能撑到现在,都是他姐姐向阎王讨来的。
“抱歉,你小弟他恐怕。”
恐怕再也吃不上她姐姐乞讨来的鸡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