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出一段距离,连欶才在徐行一行人身后,渐渐放缓了步伐。
而拉着凌阊衣袖的手,也被她早就放开。
悄悄看了一眼走在自己侧前方的凌阊,乌云掩住的月光照得不真切,但连欶看是看到他眼角下安静的一颗泪痣。
让她没想到的是,看似冷漠的凌阊,其实也算不上多坏,顶多就是长得凶。
感受到来自右下角的眼神,凌阊侧目斜睥着,“还有何事?”
他手里还攥着连欶塞给自己的烛台,与他周身的肃杀相比,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
凌阊上一瞬间看过来的眼神,让连欶恍惚了一阵,她总是会在凌阊身上,看到裴胄的影子。
但旋即她又摇了摇头,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又怎么会是裴胄呢。
“没什么,就是想谢谢你。”
无论多久,她都学不会人间的俗礼,只会怀抱着满心的善意。
被她感谢两次的凌阊不以为意,“世间的苦难太多,你帮不过来的。”
而他,也只是借着连欶的手,做了微不足道的一件好事。
虽然出来只有短短两天,但连欶却遇到了此前千年都未曾经历过的人世酸楚。
那些脆弱的生命,像是蝴蝶的折翼,虽然短暂,但却无比惹人怜惜。
走在出村的道路上,轻风贴着地面刮起,带起阵阵走石。
而连欶的声音,也像与风鸣同行的雷电,掷地有声。
“那又如何,救天下人是救,救一人也是救。”无所谓功过大小,只要她能无愧于心。
话是说给凌阊听的,可无心的话,却被其他有心人听了去。
所以同样的话,在不同的人心中,却似走了不同的路,达到的目的也全然不同。
去鸡鸣山路远,君让尘和徐行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在马师村村口的三门阁下休憩一晚。
“明日一早御剑前往。”
未知和恐惧等待着他们,而扑朔迷离的黑雾更是浓郁,所有人都不似刚下山时那般轻快。
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阁楼里,堆砌着村子里的各种杂物。
但相较于露宿野外,有个能堪堪遮风的地方,众人也都没有多少怨言,倒是侯子瞻,颇为嫌弃地歪在草堆里睡觉。
依靠着木架子车的徐行和朱华希,并坐在一处小声说着话。
更深露重起,靠着神台的谢炤清怕冻到对面的北长缨,小心地脱掉自己的外衣,脸红着递给她。
有着书卷香气的柏枝绿外衫,只是被轻轻看了一眼。
就却被北长缨无情地拒绝了,“不必。”
寒冬腊月的雪,也比不上心爱之人的婉拒,而已经学会在被拒绝中调解情绪的谢炤清,也只是低头苦笑。
旋即披上衣服后,挪坐到了风口,帮她挡住过往的三月寒风。
与闭目养神的几人不同,连欶独自背靠在阁楼的木门上,抬头望着逐渐偏远的月亮。
熟悉她的人会发现,连欶在思考事情时,总会这样看着天空,亦或许,她根本不是在思考,只是单纯地想找一种精神上的寄托,让她不再感觉到心一直悬空着。
只可惜,天地悠悠,她只身而入,谁也排解不了分毫。
半阖眼的凌阊,坐在连欶的斜对面,看她一会儿努嘴看天疑惑,一会儿又低头释然叹息。
“为何不睡?”连欶不寐,还要扰他人好梦。
凌阊以为她是在担忧自己的性命安危,便想宽慰几句。
可连欶宛如神灵般的眼睛,在转头望向他时,还是直直撞进凌阊的眼中。
明明在夜色中,连脚下的地都看不清,可凌阊还是清楚地看到了。
那是一双,看世间万物都祥和宁静的眼睛,是可以包容一切罪恶和杂念的眼睛,是让他心生向往,并怯懦退缩的眼睛。
连欶没有他的眼神好使,只堪堪通过轮廓和刚才的声音,分辨出来说话的人是凌阊。
“你又为何不睡。”还有闲心来过问她,不也是不困。
手臂放在曲起的膝盖上,凌阊借着连欶看不见,就不再是那副天下人都欠我的模样,反倒像是会跟连欶贫嘴的侯子瞻,“我天生觉少。”
天生觉少的凌阊,就因为这句话,让连欶不再对其畏手畏脚,反而和他攀谈起来。
“哦,那你跟我一个朋友还挺像的。”连欶口中的朋友,自然指得是三天不睡一觉的裴胄,只是可恶的他却食了言,让连欶心灰意冷了好一会儿。
凌阊摩擦着膝顶的手指一停,就像他此刻跳漏的心脏。
被转移了注意力的连欶困意涌上眼睛,但凌阊看起来确实不困,还问起来连欶跟自己丝毫不相关的事情,“你的哪位朋友?”
把头放在坚硬的石墙上,连欶娇憨的声音才在她意识沦陷前,幽幽传来。
“说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