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二楼雅座特设宴席,诚邀沈家二爷沈长生共品佳酿。
沈二爷欣然赴约,直在座上等到夜幕降临,才盼来那姗姗来迟的宋曲莲。
此时,宋曲莲一袭靛青广袖长袍,下摆处绣一朵灿灿莲花,无双容色被灯火暖光映衬,更显玉树临风。
只见他一双狭长的眼角含笑微弯,里头眸色黑沉,嘴角勾一抹客套的笑,方进得门来,便拱手作揖:“小侄来迟,累得世叔久等,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
沈长生只较宋广白年轻几岁,算来也是宋曲莲的长辈,如今宋曲莲作为晚辈,竟然累得自己一番好等。
沈长生心中难免有气,无奈目前有求于人,只得勉强压下心头怒火,肃着一张脸,嘴上却还要宽慰他:“无妨,我知你向来事忙。”
宋曲莲闻言,又拱手一礼:“多谢世叔体量。”
沈长生见他颇有礼数,到底是缓和了脸色。
陆铃儿跟在宋曲莲身后移步进门,听见两人对话,忍不住悄悄抬眸觑一眼宋曲莲背影,撇嘴暗忖:明明是这臭泥鳅故意出门晚,一路上还走走停停,东瞧西看,才会误了时辰。他本就是有意为之,却还能将这道歉的话儿说得情真意切,半点不亏心,着实也是个人才。
寥寥数语寒暄,沈长生与宋曲莲分坐桌案两头。
这上头却是没陆铃儿什么位置,她得了宋曲莲的吩咐,老老实实立在旁侧添茶倒酒。
陆铃儿手里捧着个白玉小酒壶,想起宋曲莲晌午说带自己过来吃香酥鸭的鬼话,忍不住斜他一眼。
陆铃儿眼巴巴瞧着桌上那一道道美食,被那香气勾得口水直流,无奈吃不进去嘴里,直将人折磨的抓心挠肝。
她干脆敛下眼睫,眼观鼻,鼻观心,一心一意做那直挺挺的木头人。
眼虽未看,耳朵却灵,此时正听到沈长生装作不经意问宋曲莲:“前些日子听闻广白兄欲为世侄聘妻,正好我膝下小女已到了适婚年纪。我本欲为你俩人牵线搭桥,成就一段佳话。哪想近日偏又听闻,侄儿你正妻未娶,倒先纳了一房妾室进门。不知这是为何呀?”
先有妾室,后有正妻,本也无可指摘,只是当时宋家既已透露出娶妻之意,正是风尖浪口,忽然纳妾,到底难免会有人觉得宋家此举太过儿戏,不甚厚道。
宋曲莲面色不改,招呼沈长生饮下一盏金华酒,这才不慌不忙解释:“家中欲为我娶妻之事千真万确,并无半点愚弄大家的意思。只不过这缘分天定,忽来时竟挡都挡不住。偏偏在这档口,让我对家中的小冤家一见倾心,非她不娶。”
话至此处,眼角余光忽瞥见陆铃儿倒酒的那手默然一抖,宋曲莲抬眸瞟她一眼,面色不改,继续道:“偏我那小冤家门第不高,若为正妻,门不当,户不对。但纳为妾室,她又日日忧心以后正妻进门,自己受人打压。我心疼她,便只能禀明父亲,将娶妻之事暂缓。”
沈长生往日与宋曲莲打过数次交道,也对他风流之名早有耳闻。哪想这人浪子当得久了,竟忽然转性扮起了情圣。
不过转念一想,谁人不曾年少轻狂,宋曲莲到底年轻,能有此举动,却也不难理解。
沈长生嘬饮一口杯中酒,又对宋曲莲语重心长规劝:“我知道你如今与那妾室,正处在浓情蜜意的兴头上,难免对其娇纵几分。但女人大多是得寸进尺的货色,她今日能阻止你明媒正娶,往后便会要求你将其扶正。”
话至此处,他酒意微微上头,抬手在宋曲莲臂上轻轻一拍,好一番谆谆教诲:“世侄,听世叔一句劝。儿女情长不过天际浮云,眨眼即过。”
“你作为宋家少主,与其被这虚妄的感情绊住脚步,不如寻一方得力的岳家,相互帮衬,保得家族绵延兴旺,才是正理,你万不可听取无知妇人之言,将家族荣辱抛之脑后,只顾自己快活。往后若遇风险,那才悔之晚矣。”
舔了舔嘴唇,沈长生又呵呵干笑两声,道明今日来意:“你我两家门第相当,我家小女对你又颇有情意。你俩人若能结成连理,以后在这偌大的宛城里头,还有何人敢与我们为敌?所以,沈、宋联姻之事,侄儿你不妨再好好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