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儿却不甚在意的摆摆手:“这有什么使不得的,不过就是个称呼罢了”,又探着脑袋,往照壁后头瞧了一眼,压低了嗓音问麦冬:“宋,咱们少爷回来了吗?”
麦冬自以为猜中她女儿家心思,笑眯眯点头回道:“少爷晌午便回了,一直没再见出去过。您待会儿回了碧云轩,应当就能见到了。”
陆铃儿见他一副打趣的模样,猜到他定然是误会了,也没解释,只道:“行,那我就先进去了,小冬哥你先忙着”,话说着,冲麦冬摆了摆手,很快转进了影壁后头,往碧云轩去了。
碧云轩里灯上得总比别处早,陆铃儿进去庭院时,只见廊前檐下,已是明灯高挂。
而东厢房中,更是灯烛辉煌,亮如白昼。
陆铃儿站在庭院树影里,目光朝屋子里扫了扫。
只可惜此刻东厢门窗紧闭,窥不到半点乾坤。
陆铃儿努力眨了眨眼睛,试图挤出几滴眼泪,半晌却不能成。她干脆用手指沾了点自己的口水,抹在两眼皮子底下,然后抽了抽鼻子,往前推开东厢房门,走了进去。
宋曲莲此刻正在屋中圆桌前坐着看书,听见门响,下意识抬起头来。
未待他看清楚来者何人,便见那人忽然干嚎一声,噗通跪在地上,呼道:“我的好少爷,奴婢知道错了,请您开恩。”
宋曲莲被她这一嗓子,惊得险些将手里的书都落到了地上,待回过神来,他望着地上的陆铃儿,似笑非笑道:“小豆芽菜,你今儿个这又是唱得哪出啊?”
陆铃儿歪头疑惑:难道是自己这认错态度还不够明显?所以宋曲莲才会有此一问?
还是,他压根就没打算和自己计较,这两天得罪他的事儿?
陆铃儿乌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心里暗怪自己太过实诚,险些自掘坟墓。
她刚想打个马虎眼儿,将事情糊弄过去,便又听座上宋曲莲慢条斯理道:“你说你已知错,我却不知 ,你知的是哪桩错?”
他手指在桌面轻敲两下,开始一桩一桩细数陆铃儿的罪状:“是你借酒装疯,两次吐了我一身的错?还是在那糕点铺子里头,对我视而不见的错?亦或是你半点不顾宋家名声,与年轻男人在大街之上勾勾搭搭的错?”
陆铃儿听到前头两条指责,心里还只骂宋曲莲为人小气,待她听到第三条,却是有些不能忍了。
什么叫她与年轻男人勾勾搭搭?
她那明明是不小心摔了,孙文放好心扶了她一把罢了。怎么落到这人眼里,就成了勾勾搭搭?
明明是他宋曲莲自身不正,便瞧着别人也是歪的。
陆铃儿气冲冲抬起头来便要和他理论,哪知目光刚和宋曲莲视线对上,她身上气势立刻就泄了大半,变成了一只鹌鹑似的小怂包。
哎哟,我的天爷啊。
这宋曲莲真不愧笑面虎之名,他脸上虽是三月春风般和煦,可眼神却冷得如数九寒天里的冰凌似的,里头甚至还刮着阴恻恻的风,瞧着也忒吓人了些。
陆铃儿见此不由垂下脑袋,在心里默默开解自己。:算了算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就是被他讽刺两句吗,她向来能屈能伸,忍忍也就过去了。若是逞这一时之气,再开口将人得罪,到时候宋曲莲要扣她银子,那才是得不偿失。
陆铃儿认清形势,便决定无论宋曲莲待会儿话说得有多难听,她都逆来顺受,绝不顶撞他半分。
思及此处,陆铃儿便朝宋曲莲磕了一个头,乖乖巧巧应道:“少爷您方才所指桩桩件件,都是奴婢性情顽劣,少不更事所致。少爷您一向宅心仁厚,胸怀宽广,必不会与我一个小丫头斤斤计较才是。奴婢在此叩谢您的宽恕之恩,愿少爷洪福齐天,福祚绵延”
她一番话,认错认得利索,马屁拍得也漂亮,连带着恩也谢了,若是宋曲莲再要与她计较,那便显得太过小肚鸡肠,不近人情。
宋曲莲闻言却不说话,只将右手手指在桌上不紧不慢轻叩,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那一声声,音虽不大,但凭得让人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