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越抽出腰刀,横在一个戎狄人面前,刀身映出那人惊慌面容,面容不住颤动,像一簇当风震荡的鬼火。她转头看向逢春,逢春只是静静站着,火光彤彤间,她一双眼眸晨星一般闪耀。
十多天前,逢春便说要带她们祭刀,她也做了一些准备,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她将刀略一翻转,心中晃过指挥和逢春的话语。
“我也不说多的,你既决心同我学艺,便该知道,我这套刀法,讲的便是一个杀字,凡要亮刀,必以取人性命为先,余者皆可抛在身后。”
唐越将刀高高举起,欲要斩杀眼前贼寇。
“既为兵士,便要有上阵杀敌的胆气,战场之上,你不杀敌人,敌人便要来杀你,诸君千里迢迢来此,总不好寸功未立,便成为戎狄刀下之鬼。”
一道白光斩落,刀锋已然落上那人肩头。
“我知人命关天,亦不愿轻易造下杀孽,而今戎狄侵占燕云已有百年之久,多少华夏子民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若依人命关天之理,更应驱除胡虏收复燕云,还我大齐子民一个清平世界。”
刀身架在那人脖颈,离他的喉咙仅一粟之遥,耳边响起声声呜咽,因为口中塞了布条,他们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抽泣,唐越又一次看向祝逢春,想说话时,口中枚条提醒了她,她已是一名兵士,再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闺秀。
她应当学会杀人,应当杀得了许多人。
唐越再次举起腰刀,此时祝逢春叹了口气,两位前辈竟松开了手,那戎狄人翻了个身,推开众人,径向山洞另一头跑去。唐越紧赶上前,一刀将他砍倒,见他尚在挣扎,便又砍了一刀,怕他不死,翻过身,朝他胸前连搠数刀,弄得刀上襟上皆是斑斑血迹。
触到湿热鲜血,她心头升起一股无明业火,竟又抢回戎狄堆里,一连搠死三个。祝逢春过去卸了她的腰刀,取下腰间葫芦,往她脸上喷了些酒水。唐越摇摇脑袋,将酒水血水都甩去许多,终于发现自己做了什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不必惊慌,我不是要怪你,只是怕你入魔。”
世人心中皆有嗔性,领兵打仗,一怕激不出这点嗔性,二怕嗔性一发不可收拾,最终堕入魔道。
祝逢春扶她坐到一旁,又看其余众人,此刻戎狄已被杀尽,几个新兵都染了一身的血。她轻轻一笑,令她们换上早已备好的新衣。血衣在夜里太过惹眼,更兼腥气熏人,若不换掉,只怕还未潜入便被发觉。
她们换衣的时候,其余人便去检查那十来具尸体,先用剔骨尖刀割下左耳,用作日后论功之凭,又解开衣襟翻检一遍,取下令牌,拿走财物。
祝逢春放着她们做事,自己绕着大窟转了一周,又寻到不少白骨,还在角落里发现一处土堆,随手抓一把泥土,尚未透着一股湿气,想是新挖不久。
戎狄费尽心机,挖出这么一条地道,为何放置如此之多的白骨,这一处土堆,又是在掩埋什么?
她拔出腰刀,想要拨开土堆一探究竟,思量片刻,又把刀收了回去,转身捡了一把戎狄人的长刀,望堆上狠狠一刺,收刀之时,竟带出一股恶臭,细看刀尖,上面分明挂着一团腐肉。
怕有更多恶臭,祝逢春拢了那处缺口,也顺势把刀插在堆上,举起火折子,在土堆四周寻了一遍,只见壁上刻着震山二字,想是墓中之物的名字。
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她摸出一张白纸,将那两个字拓了下来,转道去看那些白骨,粗壮不似人骨,两端皆有碎裂,想是被猛兽所食。
此前斥候说过,这处山洞曾经传出虎啸,他们心存畏惧,渐渐不敢前来,若以白骨推论,只怕戎狄人当真在这里养过猛虎。
不知这只老虎,同她杀的那只,算不算得上亲戚。
祝逢春摇摇头,因为不想和魏千云待在一处,她早早回了营寨,也不知那具虎尸丢在那里。今日魏千云来此,赐她虎皮箭囊并一把宝刀,另有臂甲之类杂物,皆是虎皮所制,想是在那虎身上取材。
他既用虎皮制了甲胄,想来也会利用其他部分,不至到深山里埋一具虎尸。
她捡了一块齿痕明显大小适中的骨头,塞进怀里以备不时之需,又扒下戎狄头目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将头发挽得和他一样,往脸上抹了一层炭灰。
“你倒是什么都做得。”
“所谓谋定而后动,既然有这一套衣物,不穿也是浪费。”
她走到叶景扬身边,也给她抹了一脸。此时其余人也都收拾妥当,众人顺着地道向前,出口又有三个守卫,祝逢春一发杀了,与叶景扬兵分两路,她去赚开营门,叶景扬绕到后面放火。
此时东边升起一弯残月,她行至营门附近,隔着一丈来远,守卫便向她打了招呼,她装出那位头目的声音,将守卫骗到门后,拔出腰刀在他脸上晃了两晃,守卫道一声饶命,祝逢春道:“我问你几句话,你只要实说,我便饶你一命。”
“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