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破庙,那人行迹一路往西。
起先还是由远及近,可每每快要追上时,他便猛然起速,倏地拉开一大段距离。
如此反复了几回后,露微察觉异样,停下了脚步。
靴底踩在湿漉漉的泥土上,雨水还在顺着蓑衣不断往下溅落,惹人心烦。
不对劲。
露微算了算路程,心道不能离开破庙太远,遂果断收刀,折身返回。
就在此时,那人如鬼魅一般,也随之回头,并赶在她之前,往破庙的方向跑去。
见他行径仿佛在戏弄自己,露微不禁怒上心头。
她踏着树干而上,足点枝头,借着风力和惯性加速,瞬间跃到了那人身后,不等他反应,露微抽刀,手腕一并发力,将长刀甩出。
那柄碧月秋光刀有如银盘,高速旋转着直逼男子。
后者慌忙避开,连翻几个跟头从树上落下,曲膝伏地,滑开数米之远,泥水溅了一身。
长刀砍进前方的树干,被雨反射出泠泠寒光。
露微不急不慢地也跟着落地,正落在那人面前。
眼见着男人半垂下脑袋,还下意识抬起一只胳膊遮挡住半张面庞。
露微心里存疑,便快步上前,提着刀鞘,直直嵌在他的下巴尖,不给他闪避的机会,用力迫使人抬起头来。
原是宿雪身边走镖的一个小头目——宗舟。
宗舟因着脚上功夫了得,江湖上人称“一叶扁舟无影宗。”
“宿雪派你来引开我的?”
宗舟被那温柔带笑的语气惊得心肝都在打颤,还不如就恶狠狠地质问,也好过这般笑里藏刀。
他眨眨眼,晃落沾在睫毛上的水珠,硬着头皮不吭声。
预料中的酷刑严打并没有随之落在身上,下巴尖也陡然一空。
等到宗舟反应过来时,露微早就不知什么时候瞬身好几步,拔出砍在树干上的长刀,雨水四处飞溅,而她只顾向前。
破庙里的残败的佛幡被风吹雨打,没片刻停歇。
露微踢了踢尚未灭掉的柴火堆,只能确定他们还没走远。
可也……无济于事。
她在台阶上坐下,静静思忖了片刻。似乎一直以来,自己都低估了宿雪。
他自幼待在寒阙宫里边,一幅羸弱不堪的身躯,却居于右护法的高位,走南闯北这些年,见识、阅历都不少,又如何会是个心思单纯,头脑简单的呆子呢。
恐怕从入地牢提审张三郎那回,他就有自己的打算了。
露微想清楚了,也不再耽搁,将斗笠重新戴好,然后一路向北,前往无念阁与青礼失汇合。
他二人亲如手足,教主定会明白宿雪到底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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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拂记得很清楚,自己在闇云庄学会的第一课,便是报平安。
起初禾牧白教她的法子都太难了,什么明矾留信,亦或是字验阴书,她太愚笨,怎么也记不住。
后来禾牧白没了辙,只能用最简单的方法告诉她——去寻一处水源,留下贴身的物件,代表着:逢源。
此时阿拂便站在春居的一口枯井旁,一手撑着把油纸伞,另一手扯下腰间的香囊,趁着混沌夜色,扔进了枯井之中。
雨势尤大。
阿拂心跳地飞快,很奇怪,她做这些隐秘事情的时候,除了害怕之外,还有一种深深的罪恶感。
她似乎在对不起谁。
可每当与禾牧白提及这种愧怍难捱的感情时,禾牧白却说,为江湖安定所做的一切,都会被原谅。
闻人汉也说,那可是魔教啊,杀人不吐骨头的。
阿拂渐渐相信了。
若非无恶不作,又怎么会被整个武林抛弃呢。
她飞快地盖上盖子,正要转身离开枯井边,袖里塞的一张帕子随着她的动作不慎掉落出来,飘进雨里。
是太叔霓云递给她擦嘴巴的那张。
瞧见帕子被淋脏,阿拂轻“呀”了一声,拎着裙裾蹲下去捡。
帕子倒是捡起来了,眼前却突然出现一袭深黑衣摆,溅着水珠子,凌厉非常。
那人走路无声,着实将阿拂吓了一跳。
“阿拂姑娘,这么晚了在院中做什么?”
森白见她抬头,后退一步,目光不善地开口询问。
阿拂慌忙起身,捏着帕子结巴道,“我,我路过这儿,正要去门口。”
“阿拂姑娘的帕子脏了。”森白冷冷说着,话锋忽转,“不要以为天黑行夜路,就无人看见,脏东西还是丢掉的为好。”
阿拂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言语中犀利,似乎在骂自己,可骂的是哪桩事儿,阿拂却听不出来。
她顿了顿,只好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将帕子藏在身后,解释道,“这是太叔姐姐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