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安神汤发挥了功效，李相夷眼皮越来越沉，在她带着点尾音上翘的软语中缓缓睡过去了。
叶灼听隔壁响起了绵长的呼吸，借着月光偏头看他。
明明跟相夷哥哥一模一样的脸，却平白多了几分愁绪，梦里仍习惯性蹙着眉头，被子下的拳头不安地攥紧。
她想了想，掀开被子下床，蹑手蹑脚地爬过去，将他连人带被子拥在怀里。
她一旦睡着就听不见动静，前几天他夜里一定惊醒过，只是不好意思开口叫醒她，一个人咬牙捱到天明。
所以他睡觉前才坚持关窗，今日又特意给自己煮了安神汤。
她希望他如果夜里醒来，能感觉到活人的体温和呼吸。
子夜时分，李相夷确实是吓醒了一次，梦里无数惨白的手向他索命。
然后他感觉自己动弹不了，像是鬼压床。
他猛地睁开眼睛，浑身冷汗浸透了里衣。
然后下一秒他震惊地发现自己身上真的压了个人，吓得差点没从床榻上滚下去。
待看清是叶灼之后，他心有余悸道：“你，你干什么——”
叶灼正睡得迷糊呢，嘟囔着敷衍了两句：“别怕啊……”
他蓦地一怔，心里忽然软了。
她一翻身又睡着了。
剩他睁着眼睛望天花板。
一地月光水银般流淌，窗格的影子看起来没那么像鬼魅了。
听着身侧绵长的呼吸，他不再害怕，只觉得心里很乱。眼前一会是阿娩那封诀别信，一会是小叶子一边哭得全身颤抖一边给自己上药。
他偏头看她。
这榻只够一个人睡，小姑娘缩成一团窝在角落，柔软的手臂环在他身上，做出一副保护的姿态。
他伸手把她的手拿开，掖在被子里，自己准备睡到另一张榻上去。
叶灼不安地翻了个身眼睫微微颤着，迷迷糊糊睁开一条缝，看见他后下意识呢喃了一声：“相夷哥哥……”
她口中的那个李相夷确实待她很好。
他想。
你回去吧。
我不想动心。
第二日叶灼又是睡到日头高照。
洗漱用的盆和水，还有小米粥与煮鸡蛋摆在她床头。
李相夷早都用过饭了，正在屋外晒药。
她一边小口抿着粥，一面透过窗子偷看他。
从前握剑的手如今细细翻捡着药材，手指修长白皙，倒像个姑娘家。
因为不再练武，他换了更为宽松的广袖衣袍，芩婆说太紧身的衣服对经脉恢复不好。
头发也没束成高马尾了，用一根古朴的松枝簪着，自然垂落，平添了几分书卷气。
“你今日好不一样啊。”
“嗯。”李相夷淡淡地应了，将她吃完的碗筷收走，“我不想再做李相夷了。”
叶灼大吃一惊：“为什么？”
“不为什么。”
他再进来时手中拿了个木匣子，“呐，答应你的簪子。”
“哇！”叶灼迫不及待地接过，眸中亮闪闪的，满是期待。
匣子里面是一整套首饰，发簪、步摇、耳环，还有一个镯子。
“这么多，都是你亲手做的呀？”
李相夷故作敷衍地应道：“嗯，也不复杂。”
叶灼一脸欣喜，伸出手爱惜地摸了摸上面的白色绒毛，然后拿起发簪在头上比了比，“可爱吗？”
李相夷轻咳了一声，偏过脸，不自在地点点头。
他第一眼见到她就觉得很像小白兔，毛茸茸，软乎乎，对谁都不设防。
“呀呀呀，你快给我拿个镜子来。”她将耳环戴上，又随手给自己挽了个发髻。
李相夷鬼使神差般地伸手，帮她扶好歪掉的簪子，眼神晦暗不明。
他昨日做这簪子的时候恰逢师娘来看他们。
芩婆一脸惊讶地问他，你知道送姑娘家簪子，有定情的意思吗？
他说，师娘，我这是只是赔给她的。
其实他知道。
聘礼中有这一类，乃是结发之意。
看她那么宝贝那支桃花琥珀的簪子，大约也是知道的吧。
叶灼好不容易把所有东西都戴上了，对着镜子笑得格外甜，然后立即转过身来看着他，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快夸我漂亮。
李相夷如今已经知道，她是个会直白索要宠爱与夸奖的小姑娘，若不顺着还会明目张胆生气，便夸了一句：“很好看。”
她一副很受用的表情，又转过去看镜子，双手捧着面颊，眼神亮闪闪地，末了还自己夸自己道：“我真可爱。”
李相夷看她飘飘然的样子，只觉得好笑。
她得意了好一阵，才想起来自己把李相夷晾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