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黑天,向贞正在烧火做饭,景仁蹦跳着回来了,见娘正忙活着,就说:“娘,俺来烧火吧。”
旺生爷从里间屋里出来,脸上露出笑,说:“俺孙子回来了,快来屋里暖和暖和。”刚开春,外边还冷飕飕的。
景仁说:“爷爷,俺不冷,俺帮着娘做饭。”
向贞见景仁满脸笑容,有些奇怪,景仁已经上五年级了,比起他的同龄人来,他的心事重,平时大都是紧锁双眉,很少露出笑脸,即使是每次考试得第一,他也从不张扬,今日是咋了?向贞故意逗他:“景仁,你捡到钱了?”
景仁眉毛都笑得抖起来,说:“没有,俺捡到钱也要交公,俺要学雷锋做好事,争取早日加入红小兵。”
向贞更奇怪了,说起景仁在书房里,真是不容易,不光功课门门第一,其他方面也表现优异,因为家庭的原因,就是加入不了红小兵,他是多么想加入红小兵啊,前两年的时候,他努力背语录背毛选,拼命表现自己,在班里争着擦黑板,替同学干值日等等,干很多好事儿,但一切都是徒劳,后来他就沉默了,在班里很少说话,在家里也是默默地干这干那,少言寡语,总是板着面孔,让人看着心酸又心疼。
“娘,有干粮吗?俺饥困了。”是景义放学了。
向贞把景仁的事先放下了,对景义说:“俺刚馏上干粮,还没馏透,等等吧。”
景义已经来到灶台边,掀开蓜子(茅草编的锅盖),掀出一团热气,景义伸手摸出一块儿干粮,说:“没事儿,俺吃凉的就行。”
景义看着爷爷威严地站起房屋门口,掰下一小块儿,再扫一眼爷爷,把一小块儿又掰下一点,其余的都放到篦子上,朝爷爷嬉笑着说:“就一点点儿,俺实在饿的慌。”说完就跑了。
爷爷无奈地骂:“见天就像饿死鬼托生的。”
景仁说:“爷爷,他在学校里下了课就疯跑,打上课铃了才回教室。”
旺生爷摇摇头,说:“就不是个上书房的料。”
向贞把捞出的辣疙瘩咸菜放在柳木菜板子上切,问景仁:“你今日这么高兴,有啥喜事了?”向贞知道,景仁在等着她问呢。
景仁说:“俺班里来了个新老师,他们说是来咱这儿插队的知青,长得很白,还带着眼镜,说话和咱这儿不一样,比高音喇叭里还好听,说是普通话,他叫俺们也说普通话,俺学了,老师说俺说得也很好听,还有……还有……”
景仁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没等向贞说话,他接着说:“他上了两节课,都表扬俺了。”
景仁的脸因为兴奋有些潮红,手一直往灶里填柴火,风匣也拉得很响,火苗子呼呼地窜出来,他的脸映得更红了。
“老师表扬你啥了?”向贞问。
景仁说:“算术课上,俺算得最快,有一道应用题,全班就俺自己做对了,老师说俺很聪明。”
旺生爷说:“俺景仁就是聪明,跟你爷小时候一样。”
“爷爷,俺老师还说俺作文好呢,说以后一定有大发展,也就是有大出息呢。”景仁对着爷爷开心地笑,“俺要是以后出息了,就给你买很多好吃的。”
旺生爷笑得合不拢嘴:“俺孙子肯定会有出息,俺就跟着孙子享福了。”旺生爷称呼景仁一般不直呼其名,就叫孙子,在旺生爷的眼里,孙子是景仁的专利名字。
向贞也高兴地说:“你老师很有学问吧,他咋说你有大发展的。”向贞对这个知青有了些兴趣。
景仁又塞上了些柴火,说:“他在班上读了俺的作文,说俺写得很好,叫俺多读书,以后国家的发展还是要靠知识。”
向贞点点头,说:“不愧是大城市来的知识青年,就是有眼光,你跟着老师好好学,长大以后为国家做贡献。”
“俺也为国家做贡献。”景义在天井里喊,他并没有走远,刚出道门口,干粮已经下到肚子里,还是觉得饿,就折回来了,跟上说一句,“娘,饭做中了没?”
旺生爷脸拉下来了,拿白眼翻着景义,把拐杖举过头顶,吆喝到:“不准再吃了,这时候吃了,吃饭的时候又不够了。”
向贞笑着对景义说:“马上就中了,叫你爷吃饭去。”
“俺爷去哪儿了?”景义说,马上回过神来,跑到天井里,对着墙东边,扯开嗓子喊,“爷,雪儿,来家吃饭了。”
向贞笑着骂:“猴精的东西,你就知道你爷在二妮子家呢。”
一霎儿功夫,旺生抱着景平,领着雪儿回来了,向贞对旺生甩了一句:“你就长在福来家吧,还回来干啥?”
旺生笑:“俺是看孩子去了,又不是出去玩儿,是不是,景平?”他逗逗棉袄里揣着的景平,景平却不买他的账,听见向贞的声音就哭起来,他要吃奶了。
向贞看看天已经黑下来,接过景平,瞪旺生一眼,说:“懒得跟你掰扯,点上灯,吃饭。”
这以后,景仁每天都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