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山草木甚多,已是秋日,零落枯黄的树木熙熙攘攘地生长着,唯独山腰腹地上,有一块空地,伫立着几处坟墓,一株苍翠的玉兰树迎着晚风开尽世事繁华,洛棠提着一盏旧色灯笼,借着闪烁的火光拨开面前杂乱的野草,放轻了脚步。
“隋安,我来看你了,抱歉了,这么晚还来扰你清净,你不会怪我把?”她开口,声音平静得犹如往常,毫无波澜,像是没有经历故人的离别。
洛书棠向前走去,在墓碑旁站定了,火光靠近了,照着墓碑上的铭文越发清楚了――故友晋隋安之墓。
林斐看着她,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你要是怪我也没关系,看看我给你带什么了?喏,秋露白!你最喜欢的酒!”洛书棠摇摇手中的酒壶,唇边挽起一丝灿烂的笑容。
“这酒埋在海棠树下三年了,说好的,等你生辰之日便取出来与你共饮……不过那么多坛酒,也就这一坛蕴好了。酒是少了点你可别嫌弃?”
她的话自是没有人回应。
她也不指望有人能回应。
“你还记得吗?上次你说过,待你生辰之日便带我去浮生居,你说那的松子鱼不错,叫我一定要去尝尝。我尝过了,味道还不错。”
“就是可惜了,你没有和我一起去。”
洛书棠便自顾自地说着,而后伸手打开了食盒的顶盖,饭菜早已凉了,指尖轻覆上去却仍能感觉到一丝余温,像是世人在固执地挽留着什么。
“不过还好,我给你带了些吃的过来。你就将就着吃些吧……都是你喜欢的。”
各类食盘熙熙攘攘地摆放在食盒里,林斐瞧见了都是洛棠午时点过的那些辣菜。
香烛燃烧着,将黑夜照得明亮起来,仿佛那一片天地里藏着无尽山河,灯影幢幢映着洛书棠的脸,将暖光融入她的眼眸里,像一缕划过指尖的轻沙,她轻声笑了,最终将眼底的万般情绪凝成了一句话语。
“是我来迟了……”
“隋安……生辰喜乐。”
她做这一切的时候,林斐就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的眸光掩映在昏沉夜色里,似乎连那白衣也像是堕入了黑暗中,被蒙上了阴霾。
洛书棠撕开层封,凛冽的酒香顷刻间便从酒壶里溢出,弥漫在空气中,带着些许雨后初歇时绽放于枝头的浆果香气,她将酒倾洒了半坛在坟头,烛火飘忽,倒映进她的眼里。
我有一壶酒,足以慰平生
以酒敬故人,把盏话相逢。
闲谈三更半,残酒有余温。
聚散终有时,离去皆悲欢。
醉眼四处看,皆为梦中人。
梦中人……
剩下的半坛酒,洛书棠便抱着它轻呷了一口,饮进喉间的酒是冰凉的,初时尚觉得有些苦涩,像是人世难以排杂的琐事,而后慢慢地竟然也能从中品出一丝欣喜来,唇齿间弥漫着馥郁的清香。
酒是个好东西,它可以麻痹人的神经,饮它的人可以借着醉意,逃避噪杂人世的烦恼。
只要喝醉了,就不会感到伤心。
只要喝醉了,就不会感到痛苦。
只要喝醉了……就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谁都没有死,这只是一场梦……
对,一场梦。
一场会碎的黄粱梦。
她望着黑夜中的墓碑,不禁晃了晃神,指尖轻轻触碰着――是冰凉的,不带一丝温度。
好冷!
她淋了一场雨,身上的衣袍又是湿的,那刺骨的寒意映着她指尖的温度,蔓延进了她的心里,令她感到一丝慌乱,她好像是醉了,面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不知今夕何夕,恍惚间,耳畔似又响起故人低浅的声音。
他唤她。
“阿棠……”
很轻的一声,带着浅浅的笑意,像是一朵甘上花霖坠入空谷幽泉时的回响声。
一句低语,却好似故人生前,音容犹在。
往事一幕幕翻越山海而来,沉闷的回响声敲打在礁石上,海浪汹涌,一声复一声地敲击在她心房上,沉重得像是要压垮她的脊梁。
脑中浑浑噩噩,她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些往事。
“你啊!性子别总是这么急,毛毛躁躁的是很容易吃亏!”
那个时候洛书棠只是笑,眼底堆积着千重雪,她说:“我的脾气是急燥了点,可是你的脾性温和沉稳,正好可以提点我呀,有你在,我是不会吃亏的!”
“可是我也总不能陪着你一辈子?你以后终归是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晋隋安顿了顿,声音慢慢低了下去,显得有些落寞,他说:“何况,若是往后……你成了家,怕是就顾不上我这个朋友了?”
“怎么会?我是那种人吗?我拿你当朋友,我就会记住你一辈子,我说到做到!你信我吗?”
“阿棠说的话,我自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