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身上,微一颔首。
“孤王,呼延婴。”
“父王令孤来,与世子商议和谈之事。”
男人的声音温柔至极,目光却沉沉,如毒蛇般冰冷的目光定在桌案后端坐着的裴言川身上,似笑非笑地道:“小王久仰世子大名,今日一见,当真是名不虚传。”
裴言川目光停在呼延婴的脸上,在男人阴冷目光的注视下不避不闪,只淡淡地颔了下首,道:“二王子请坐。”
呼延婴的眼神又是阴沉了几分,定在裴言川的脸上,可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不过转瞬间,男人红唇扬起,施施然走到桌案前,坐到了裴言川对面。
“这个小兄弟——”
呼延婴坐下后,却并未去动桌案上早已是摆好的文书,而是将饶有兴致的目光落向了裴言川的身后:
“孤亦听说过。”
穆云轻眉目低垂,感受到呼延婴阴鸷的目光丝丝缕缕缠绕在她的周身,手下意识握紧成拳。
“不过是新入伍的士卒罢了。”
裴言川将手边的文书推向呼延婴,声音微沉,道:“二王子不若先看下大魏的文书。”
呼延婴随手将文书接到手中,目光却仍是停留在裴言川的身后,笑了声,温柔地道:“怎么是寻常士卒?”
“若是寻常士卒,孤想向世子讨要,世子可给?”
言下之意,竟是想要将穆云轻带回狄族。
穆云轻拳忍不住握得更近,指尖紧紧扣在掌心,身体亦忍不住轻微的发起颤来,离得远了,看到她这副情形,估计会以为她是惧了。
可没人看到,穆云轻低垂下的眼眸中藏着的几乎快要掩不住的恨意。
侵我家园,杀我父老,不共戴天之仇!
穆云轻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和仇人共处一室,却要拼命地忍住不抽出腰间长刀,劈向呼延婴那苍白细瘦的脖颈。
裴言川闻言,这一回神色却是彻底沉了下来:“狄族若是无心和谈,大魏并不勉强。”
许是终于见到裴言川的脸色有了变化,呼延婴红唇扬起的弧度又大了几分,他忍不住笑出了声,道:“世子何出此言?”
“狄族诚心和谈,父王当初递上的和谈书中内容,一应岁贡,此次孤皆会应下。”
“不过是寻常士卒——”
呼延婴目光肆无忌惮,打量起立于裴言川身后,一身士卒打扮,身形清瘦阒然的少年:“世子又何必小题大做?”
穆云轻紧抿住唇,头垂得愈低。
她没有想到,呼延婴的目光竟是独独盯在了她身上,并借由她,向裴言川发难。
若只是因她,而没能达成和谈,传回朝中,不知朝堂要作何想?
若便这样答应了呼延婴,倒也……算得上是弃车保帅。
不过,她不认为,裴言川会答应。
果不其然,裴言川闻言,身体向后,仰靠进座椅中,神情再一次恢复了平静,懒散道:“倒不是小题大做。”
“不过是本世子便是这样治军的。”
“一兵一卒,都当来之不易,也都舍弃不得。”
“这一点上,倒是比不得狄王粗犷放达。”
呼延婴脸色微沉,裴言川清越淡薄的声音却还在继续:“倒也比不得二王子,以士饲蛛之举。”
穆云轻闻言,心中微惊,不由微微抬目看向裴言川的背影。
到底是双方和谈,以和为贵,穆云轻没有想到,裴言川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是直往呼延婴的脊梁骨上戳。
以死士喂养毒蛛,她们之所以能够知晓,是因为一把火将那间暗室烧了个干净后,看到的人形焦尸。
果然,呼延婴听到裴言川的后半句,原本温柔含笑的神色已是荡然无存,原本苍白的肤色亦染上了不正常的血色,精致的五官轮廓亦有片刻的扭曲。
穆云轻垂下眼眸时不经意扫到呼延婴的神色,眼睫没忍住颤了颤。
裴言川目光停在呼延婴的脸上,神色没什么变化,心中却是隐隐有了数。
看来……诈降,八九不离十啊。
裴言川手指漫步经心地敲了两下杯沿,随后将手边茶杯举起,递至唇边。
只是,唇不过是刚刚触碰到杯沿,桌案另一侧,呼延婴却是突然抬起右手,一掌重重地拍向了桌面。
裴言川眼神一凝,目光中极快浮现出一抹警惕。
若是暗号……倒也不必这么响。
而桌案的对侧,呼延婴见到缓缓将茶杯放下,眼神再难掩漠然,朝他看过来的裴言川,以及依然立在裴言川身后,纹丝不动,只目光略带几分怔然看向被拍得震天响的桌面的清瘦少年,眼中却是极快闪过一抹愕然。
可紧接着,他的神色却是彻底难看了下来,阴鸷目光中渗出冰冷的寒意。
呼延婴手中的茶杯骤然落地,杯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