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艳装丽服的小曼踩着黑色真皮细跟皮鞋,走进如一个现代的华丽梦乡的万象城。她暗自对自己说只是到这里来观赏和捕抓一下今年貂皮大衣的流行趋势,却不在这儿购买,因为这儿的商品价格要比别处的同类商品高出四成甚至五成。
她走向专营皮草的高端服装店,这里镶满水晶似的玻璃镜子,镜框镀上黄金,极尽奢华之能事。她被一个模特身上的一件纯黑及膝貂皮大衣深深吸引住了,像蜜蜂被花蜜所吸引似的,恋恋不肯离去。
这时,她身旁的镜子里出现一个身穿黑丝绒曳地长裙的女子,她的脸被模特遮住了,但她腰肢及小腿的线条却被高雅的丝绒真实而完美地刻划出来。小曼以女人品评女人的挑剔而敏感的目光望着这半隐半现的女人,同时好奇地等待她转过身来,看一看她的五官与这惊艳的背影是否相配。
半隐半现的女人果其然转过头来,两个美艳动人的女人几乎同时认出对方,同时发出惊叹。原来这个女人就是巨贾的新欢上官珠。
她们冷冷地交换了点头与问候,便各自走开去。但似乎神差鬼使,上官珠也看中了刚才吸引小曼的那件纯黑貂皮大衣。她伸手去拿标价卡,情不自禁地低声喊道:“呀!三万九千九百九十九,这么贵!”
“只要货真价实,款式高贵新颖,贵点算什么?”被抢夺丈夫的隐痛在她心里翻腾,小曼以不可一世的姿态转身走回穿黑色貂皮大衣的模特身边,伸手抚摸那柔顺的皮毛。
导购凭一种天生的直觉知道这两个女人正在斗气,她打算利用这场女人间的斗法将昂贵的貂皮大衣推销出去。于是导购像一条滑溜溜的黄鳝来到小曼身边,言外有意地说:“太太,也不是每个人的肤色、气场都穿得了这件如此高贵的貂皮大衣。”小曼听到导购在取笑上官珠的肤色与气场,大为受用。上官珠却露出一个不以为然的微笑,不卑不亢地说:“那我就拱手相让了。”小曼得意洋洋地回答道:“那我就当仁不让啦!”
提着沉甸甸的皮草走出万象城时,小曼才发觉自己做了一件傻事:用将近四万元买了一件在别处二万元就能买到的貂皮大衣,只为了证明巨贾的前任妻子比现任妻子更阔绰,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小曼偃旗息鼓地搬出带花园的豪宅后,以每月五千元的租金入住一间带家具出租的高层。虽然出租公寓里在室内装潢与家具陈设方面极尽奢华之能事,但与住了十五年的豪宅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
新春将至,小曼想到往年春节期间都是举家到各个一流酒店轮番品尝,今年她是不可能形单影只地上酒店去,于是到菜市场买些可以吃火锅的食材,打算像冬眠的动物一样蛰伏在洞中。
在买好火锅料回来的电梯中,她遇到住在同一座大厦却不清楚是哪一楼层的母子三人。两伙人像被法布尔抓住的不同类别的昆虫被放在同一个罐子里,彼此观察着,提防着,特别是那两个看来还在上幼儿园的孩子,当小曼踏进电梯的那一刻,便猝然停止了与母亲欢快的交谈。
随着时间一秒秒逝去,孩子们的防卫心理松懈了,或者说他们玩耍的兴致一路攀升,战胜了腼腆,他们开始你一言我一语试探性地与母亲交谈起来。
“妈妈,我们大年初一晚果真要到海滨路看大型烟花表演吗?”较大的孩子斗胆问。
“那还有假?我们坐你们爸爸的车去。”年轻母亲笑眯眯地说。
噢,原来他们是在谈论大年初一夜的大型烟花表演——小曼想。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个与他们共乘一条电梯的人,去年的大年初一夜的烟花表演时,是市长的座上嘉宾吧。
去年的大年初一,早早地吃过晚餐之后,她开始装扮起来。她穿上一件牡丹色的丝绒旗袍,外面披上一件深灰色的貂皮大衣,然后笑盈盈地问丈夫:“这样装扮太俗气了吧?”
“这哪是俗气,是喜气!”
夫妇俩坐着自家司机开的法拉利,到达迎宾馆时,发现停车场里停满了名车。此次大型烟花表演,市长邀请了政界、军界、商界与艺术邻域举足轻重的人物,而他们夫妇是作为商界代表受邀的。
在树影婆娑、花香涌动的迎宾馆花园里,受邀的贵宾有的站着交谈,有的坐着悠闲地品尝香槟。桌上摆着金石蜜柑、金灶橄榄等名贵的潮汕新春应节水果。远处,有中乐高手弹奏着古筝。当客人来得差不多了,市长命令开始燃放烟花。一条火箭升上夜空,散作许多金红色的花蕊,随即熄灭在夜空中。万紫千红的火的牡丹不断升空,绽开又凋谢,煞是热闹。
小曼正回忆着往事,那位有两个孩子的女邻居礼貌地问:“太太,你到了吗?”
小曼从沉思中惊醒过来,见电梯门打开来——的确到了她住的楼层。她慌忙向邻居道过谢,走出了电梯。
进入租来的公寓,关闭了门,她终于可以无拘无束地陷入她痛苦却又极富吸引力的沉思与冥想中。毫无疑问,今年的大年初一夜,那头狐狸精将无耻地取替她而成为市长的座上嘉宾。她将以什么装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