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待出发,若按约定启程且途中无碍的话,整批谷物预计开春时节便可到达京畿。
但南疆世姬会和部落里其他的要员另组成一支小队,骑快马先行到达京城,向大玄国君奉上贸易的名单与邦交的贺礼。
这一日驿使回报消息,说世姬那一支小队已经进城到了宫门脚下,正往宫中行来。
女帝提前命人在接待远客的正殿备好了盛重的宴席,以东道主的身份,携朝中重臣和后宫亲眷落座,耐心等候远朋的到访。
此时的殿上一片喜庆祥和,梁雪雍坐于后方正中的高位,林初朗与金徽酒分伴一侧,都看着殿前笙箫歌舞的彩排。
但这讨喜的安宁终归只是表面,殿上的众人,大多不是金氏的幕僚就是林家的门客,因知彼此之间断无交心的可能,皮笑肉难笑地虚与委蛇着,内心皆有些煎熬。
林初朗一面替梁雪雍剥橘,一面观察着金徽酒的言行。
今日的皇后似乎不像往日那般细致留心着殿上的情况,怔怔的眼神中含着些许掩藏不住的疲惫。
林初朗看着他略有些青灰的眼底,心下奇疑地询问起他的状况。
金徽酒因受到母亲的嘱咐要在南疆世姬来宫后与之尽快地接洽,代表她的意志完成更加细致的谋划,故而近几日都未曾入眠,也几乎没吃过东西。
如今马上要见到世姬,他没有心思欣赏歌舞,只想着该怎样制造和对方单独见面的机会。
他此刻无心应付林初朗的询问,只随口扯个无关紧要的缘由敷衍了事,却不料对方刨根问底,仿佛非要揪出些什么端倪才肯罢休。他心间烦躁,面上谢过林初朗别有所图的关怀,又旋即转移话锋,微笑道:
“林令君的关怀本宫心领了,只是令君与其关心本宫近来的寝食起居,不如再多关心一下你母亲林将军的督道之务。”
“如今南疆的商队已快要启程,还望将军能一路平安,圆满完成陛下交待的使命才好。”与人对峙时,他那双原本困倦的眼睛又重新闪烁出机敏的光采。
林初朗心头冷哼,面上依旧温切。“借尊君吉言,”他柔声道,“只是我母亲一路护送,走的是正儿八经的官道,经的是民风佳良的州县,既不涉龙潭,也不入虎穴,想必是不会有什么大灾大难的。
“即使不幸遇上意外,我相信以她的英武与明智,也定能逢凶化吉,不负陛下所托的。”
金徽酒听罢,知道对方心思敏感,担忧再多言会引起他不必要的怀疑,于是悻悻住口。
他此时并不知晓梓州盗稞和联手谋逆的计划已被林氏提前地掌握,只谨慎按照着金丞相的嘱咐步步行事,不敢多生枝节。
神经长日以来的紧绷和腹中空空如也的窘迫使他难熬这等待客人的光阴,又见殿上众人大都相互攀谈着并不留心此处,于是便悄悄从面前摆着酥点的瓷盘中摘出一块拇指粗细的小饼,端着娴雅的姿态,揣着果腹的心思,掩面将小饼放入口中。
但他刚刚嚼尽那方酥饼,便听得殿外响起一声通传。
此时殿上皆静,众人皆知远客到访,屏息凝神地望向门口。
片刻后,但见一身段颀长,容颜英丽的女子踏步而来。
那女子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和金徽酒看着相仿,穿锦靴,披狐裘,玄褐色的锦衣上绣着狼的图腾。
那头棕发虽不像汉人那般柔直乌黑,却和海浪似的漂亮,鬓边垂两尾小辫,额前缀着金钿。她走至女帝面前,将右手放于胸口,躬身行礼。
“南疆王之女哥舒颖,参见陛下,参见金尊君,参见林令君。愿陛下万岁,尊君千岁,令君千岁。”
梁雪雍免了她的礼,叫她抬起头来,仔细端详她的面孔。哥舒颖那双小狼似的眼睛直视她,并不避讳,也不忌惮。
梁雪雍和她对视着,从她飒爽的身姿里读出了少年的意气和不驯,读出了一点轻狂,一点风流。越过修挺的身躯,她见她身后不再是殿上的朱门,而是边关那漫漫的戈壁和茫茫的草原——大地是一望无际的辽阔与苍凉,风从连绵起伏的群山间穿过,拂过面颊,带着野性。
梁雪雍的眼底不免露出几分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