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烟归对池雪尽的第一印象,一只本可以靠美貌大杀四方的鬼。
反应过来时,烟归已和雪尽对视半刻。
她哭着扑通就是一跪,“鬼大人,小的无意冒犯,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起来。”
“我不起来,我不起来!”
不待烟归挣扎,一股流光洒下,她便身不由己地站直了身子,迫不得已又对上那人的眸子。
眸色淡淡,平静地好似永远不会起什么波澜。
直觉让烟归觉得这人很危险,于是垂下眸子不敢再看他。
“鬼大人,小的无财无色,实在没什么能让您惦记的,您就放过我吧。”烟归小声地道,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不发抖。
只听那人又轻笑了一声。
烟归觉得许是在嘲笑自己,声音又低了几分,细微地几乎是在说给自己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一直笑是个什么道理……”
“我笑,鬼大人,委实难听了点。”
不叫鬼大人难道叫鬼大哥?鬼大爷?岂不是更难听了。这些鬼现在都讲究到这个地步了。那要是自己平素收拾村里的二狗子时,死鬼死鬼的叫,被他们听了去,简直不敢想这后果……
面前人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又好似从远山传来,带着一身风雪,风尘仆仆来到此间,却不显疲惫,字字皆是珍重,“我叫,池,雪,尽。”
池,雪,尽。真是好听的名字。
烟归觉得心头某一处柔软的地方仿佛被击中了,不由得抬头,对上他那双美丽清凉的浅色眸子,感觉心跳都停了半刻。
意识到自己僭越时,又赶紧低下头来,忙不迭改口道,“好的,雪尽大人。”
又是一声轻笑。
烟归依旧不明所以,将头低得更低了。这只鬼究竟意欲何为。
“我来和你谈个交易。便以这个指环为契,一个月后来找我。”雪尽说完转身欲走。
不是说谈交易吗?怎么丝毫没有要和她商量的意思?
烟归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勇气,一把抓住了雪尽的袖摆,“是要我替您做事吗?报酬是什么?”
“你想要的,我都给得起。”雪尽回头盯了她一瞬,目光冰冷骇人,冻得烟归浑身一个激灵,但还是不肯松手。
雪尽见状,轻笑一声,将目光慢慢移开,轻轻从她手中扯出了衣袖。
随后消逝在烟归眼前。
顷刻间流光四起,似点点星辰坠落凡尘,点亮此间晦暗。细看却是片片碎雪翩跹起舞,缠绵缱绻,难舍难分,仿若重逢,亦如初见。
想要的,他都给得起。
烟归虽有些不情愿,但想着自己本就一无所有,也不会有比这更差的境况了。
于是也就心安理得地戴着那只指环,权作答应了这笔买卖。
说来也是奇怪,那指环平常怎么都取不下来,但是有一次自己洗澡时,竟然自己滑了下来,躲进了床头的柜子里。
难不成这个指环生出了些灵智,不光是个邪门的玩意儿,还是个纯情的邪物。
知道了这件事后,一向从不去村里的澡堂的烟归,破天荒地去了,不光去,还日日去。
村里的大姨大婶都感到十分惊奇。
她每次都不忘戴着那个指环,将它捆在自己的指尖,眼看着它从原来的银白色变得通红滚烫,就仿佛在调戏良家妇女,实在是有趣地很。
后来这个指环看透了烟归,索性每日躲进柜子里,任凭她怎么哄骗也不肯出来。
烟归没办法,长叹一口气将它锁住,又拿出了自己的传家符咒贴满了屋子。
之后便遇上了一只无脸鬼,哄骗着她定了一个古怪的契约。
怎么同意的,怎么醒来的,烟归都不记得了。
只知道最后那个契约也没成,只不过她肉眼可见的日复一日的倒霉起来。
这便是前言了。
烟归本就倒霉,在遇到池雪尽之后倒霉更甚。
很难说谁是更晦气的人。
此时,烟归又被晦气缠上,在洗衣服时从岸边跌进冰冷的溪水中。
“池雪尽,你这个天杀的大混蛋!!!”
在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便破口大骂,然而骂声一出口,水就咕噜咕噜地往嘴里灌,她的话语被堵住,身子止不住地往下沉。
“诶喂!老天爷,不是这么玩的,不带这么玩我的!”烟归心道。
她疯狂地在水里刨,再次出水时,周围早已不是暮雪村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