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感觉。
目送着李老师、程沂和兴高采烈、斗志昂扬的其他演员离开,赵嘉乐终于有机会卸下刚才一直维持得很勉强的笑容。
毫无疑问,李老师和程沂对他们最后一次排练的效果非常非常满意,几乎所有人对这最后一次排练的效果都非常非常满意。
大家一帧一帧回放着排练视频,检查着各自的表演有没有纰漏之处,检查着道具、布景、音乐的配合情况。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这已经是一次酣畅淋漓的完美呈现了。
李老师笑言,录制视频的时候她的手都在抖,因为“呈现实在是太震撼太有感染力了”。
程沂也表达了自己看后震动的心情。他甚至单独对赵嘉乐说,她的表演有着直击人心的力量,难以想象背后付出了多少汗水和努力。
原本应该感到自豪雀跃的啊,不知为何,赵嘉乐却高兴不起来。
觉得整个人像是被闷在一个罩子里,胃酸酸的,喉咙涩涩的,嘴巴苦苦的,感觉有什么东西压着她,让她喘不过气来。
有人伸手推了她一把。
“愣着干什么?今天不加练了,一起去买点喝的?”
自动贩卖机滚出一罐可乐。朱昭煜低头看了闷闷不乐的赵嘉乐,另一只手递给她一瓶柠檬茶。
“喏,我请了。”
两人并肩走着,但不是往宿舍的方向,而是在操场的跑道上一圈一圈晃悠悠闲逛着。
初夏的夜晚将白昼的燥热一扫而光,捎来了轻柔的晚风,送上阵阵葱茏草木的清香。
场灯没有全部打开,赵嘉乐低头看着两人挨着的影子从身前慢慢被拖至脚底下的一点,而后又延伸向身后的黑暗。
远处有人喊朱昭煜过去打球,怨他一个月来天天不见人影。朱昭煜只是笑着招了招手,而后继续有一圈每一圈地陪着赵嘉乐继续晃着。
“……我知道你在等我开口。”
不知晃到了第几圈,赵嘉乐终于说道。
朱昭煜挑了挑眉,正好走到场灯照射不到的一段,黑暗里的她表情看得不真切,只听到她闷闷的声音传过来。
“我今天状态其实挺不好的,说不上是什么原因……因为这种感受我也是第一次遇见。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但我明明不应该这样呀……又不是没经历过大的考试、大的演出……这种感觉让我觉得很窝囊也很无力,我……”
“听着。”
她意识流的嘟嘟囔囔被打断。
“这不是窝囊,也不是你做的不够好。是每个人面对‘第一次’都会有的正常心理感受。
“但你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没有接纳它存在的合理性,而总是拿‘不应该’‘这不是我应该拥有的情感’来层层叠压,然后陷入一个死循环。”
“我记得我第一部导的剧演出之前,我也和你一样紧张,连着几天吃不下饭,”他平静地诉说着回忆,“我怕,我怕演出的时候哪怕出现一丁点纰漏,辜负了观众,辜负了演员和工作人员,更怕的是……影响了我母亲的名声。”
“我给自己加了越多的压力,认为越不能出错,越不能惧怕出错,我就越是要出错,越感到惧怕,只到最后一天我母亲在台下看完最后一次排练,她对我说。
“承认自己的惧怕和压力从来不是懦夫行为。”
“迈向勇敢的第一步不是自遮双目将胆怯远远推走,而是正视它、承认它,然后狠狠打碎它。”
“没有那么多‘应该’。没有人生来就应该完美,就应该无所畏惧。你看,畏惧就像我们脚底身后的影子,时刻相随,有了畏惧才有双脚站在地上的实感,才不是飘在半空,无所归依。”
他在场灯下站定,她也停了下来。
她看见他的身影被光线勾勒出明亮又柔和的轮廓,他看见她的眼眸被点燃,细碎的群星跌入她的眼睛。
在那漆黑的眸里倒映出一条星河。
“让它存在。就让这影子的存在,作为你面朝光亮的最好见证。”
大幕拉开。
炽热灼目的大灯打在赵嘉乐的脸上。
我正面朝光亮。
那就请你,做我最好的见证吧。
朱昭煜陪着李老师坐在台下。他凝神注视着舞台,但视线却始终只聚焦在她一人身上。
他没有任何担忧和紧张。
因为相信她能做到。
舞台上那令人惊艳的身影,观众席里一阵接一阵的赞叹骚动。
配乐最后一声落地,查拉图斯特拉狂傲地站定在舞台正中央。
掌声雷动。
他知道,她做到了。
配乐最后一声落地,赵嘉乐昂首站定。
她终于感受到,真正和角色融为一体的感觉是什么样了。
不再是僵硬地举手抬足,故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