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响,角落里忽地滚出一人,捂着微肿的腮帮,似是与同伴厮打后被推出来。那是名十六七岁的少女,乱发间露出莹白的肌肤,楚楚可怜地趴在地上,纤腰不盈一握。近卫大喜过望,当下在她身上粗鲁地摸索一遍,确认无误后扛起少女往大帐去,并未注意她在自己背后对女孩们做了个手势。
日落后宴饮结束,一个颈上带着金圈的彪形大汉走进毡帐,看向虎皮毯上被捆着的少女,醉眼里浮现出贪婪之色。帐中弥漫着幽幽异香,待他解开麻绳,才发觉香气是从美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勾魂夺魄,让人浑身酥软、头晕眼花。
待叶护沉入昏迷,少女从容站起,从嘴里吐出一个小袋子,塞入衣领,蓄力发出尖叫,帐外守兵只当里头兴致正浓,压根不管。
她极快地在房中搜了几遍,仍没找到东西,冷静思索一番,想起狄人藏物的习惯,踩着柜子往帐壁挂的犀角里探手一摸,心下一喜,果然是那枚熟悉的小盒子!
帐外突然响起说话声。少女揣起盒子,当机立断,从叶护身上拔出刀往自己胸前捅去,意图装死,可仍旧慢了一步,禀报急事的士兵瞧见她拔刀的动作,大吼着冲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枚短箭从身后破空而来,直射士兵右肩。少女趁机疾退,士兵伸臂来抓,第二枚箭镞倏忽疾奔手腕而去,他下意识一缩,身子向左.倾斜,第三枚箭携风雷之势,精准插进他的咽喉,士兵哼也没哼一声,倒地毙命。
这三箭配合得出神入化,少女尚未回神,身子便腾空而起。
“别怕,我带你走!”
少年清朗的声音响在耳畔,刀光一闪,眼前的毡帐一分为二,他把人扛在肩上,手持弓.弩,又是三箭连发,踩着软倒的守兵跃上马背,扬鞭一挥,白马撒开四蹄疯跑起来。
几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少女睁大眼睛,周围的景物都模糊不清了,唯有那张近在咫尺的侧脸,俊雅明秀,英气勃勃,眉眼锋利得如同一把淬火的剑。
她如梦初醒,叫道:“向西!”
苻剡望望成群的追兵,调转马头,冷不防看见满手鲜红,惊道:“你受伤了?”
少女伏在他胸口,扬手把衣襟里挤破的血袋扔掉,摇摇头。她看着马蹄踏翻那些手持弯刀的狄人,黑眸如寒夜里的星辰,坚毅而轻蔑。
这深铭于心的眼神让苻剡一怔,想起刚才从帐子缝隙里偷看到似曾相识的自戕动作,心思电转,简直不可思议,“你到底是谁?”
(二)
“曲黎城主之女段沅,见过太子殿下。”
这个名字一入耳,苻剡倒抽一口凉气,这才发现她神不知鬼不觉摸出了自己项下的金牌。那牌子拇指大小,颠簸中在她面前晃来晃去,正面刻着橘树和“曾枝剡棘”,背面是两个端方大字:东宫。
段沅曾进宫见过皇后,少年的容貌与她十分肖似。听闻太子随援军北上,却不想他赶到后亲自冒险营救俘虏,震惊中不免生出信任和感激。
苻剡不暇问她为何死而复生,低头避开箭雨,一阵追逐过后,发觉跟来的狄人越来越少,到了黑漆漆的树林里,便只余他们二人。他趴在沙地上谛听,确认无人后拴住马匹,暂放下心。
段沅想起自己叫他往西走,他就真的往西,以致掉了队,不由道声抱歉,跪在地上涩然开口:“狄人把掳来的男子都杀了,我与那些女孩商量好,药晕叶护,在这边弄出动静引来士兵,让她们趁机抢了马向南逃走。军队再往北走几里就到狼牙坡,赤狄的地盘,我们一旦去了那儿就再也回不了城,只有拼死一搏。”
言下之意就是借他相救,继续声东击西的计划。
月光洒在她秀丽的面庞上,苻剡扶她起身,奇道:“拼死?我看你是九命的狸猫,旁人都道你必死无疑,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吗?亏我还在河里寻你!你从实招来,到底为何要假死?”
段沅听他说找自己的尸体,心中一暖,想到死去的父母,两行眼泪淌了下来。她打开袖中的银盒,开门见山:“殿下,我叔父段匮并非战死,而是因为这东西丧命。”
苻剡接过盒中物什,原来是一张古旧的地图,描绘着白水关附近的山川河流,圈出几个点,用蝇头小楷注释出详细路径。
“二十年前拓跋氏谋反,被陛下诛了族。拓跋氏曾做过皇帝,三百年来囤积财宝以备不测,只要藏宝图现世,必引各方觊觎——这个说法先帝朝就有,然而直到灭族,朝廷也没查出什么来。
“我娘是拓跋家的嫡女,为避祸,隐姓埋名来到曲黎。临终前将图留给我,不料叔父知晓,先用计骗父亲出城,让他死于赤狄军中,又将我关在房里,抢了盒子。我本以为他只是贪图钱财,谁料居然意欲凭此勾结赤狄,反扼关内,行叛国之举。这两月仗打得艰难,家父怀疑城里有细作,一直在追查,想必叔父出城见叶护前就已经和他们秘密交涉过了。”
苻剡的神色严肃起来,她拭去泪,“等我逃出房,赤狄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