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升起来的时候,任苒趴在人行天桥道的横杆上接到任国鸣的电话。
身旁的中年男子捧着吉他,唱着九十年代的港台怀旧金曲。
风猎猎地卷着长发舞,她堵着耳朵,挡住嘈杂的电流麦的声音,对着话筒说了句:“喂?”
“你跟徐阿姨又闹什么?”任国鸣那边吵得很,男人的大嗓门呼呼喝喝地争酒扯闲,衬得任苒声音微小。
她垂着眼,昂贵的指甲扣着锈迹斑驳的栏杆上所余不多的油漆,简短地概括说:“是争了两句嘴。”
任国鸣在饭桌上显见得没什么耐心:“你也给我省点心!平时见你也没别的毛病,就整天爱跟着阿姨较什么劲?”
“你知道现在给你换个家政多麻烦?都晓得你很难处,但凡有点经验的,开多高的价都不愿意来。徐阿姨那么好的性子你都处不来,还要怎么样?”
她在电话那头笑出来:“我也没说要换人啊,您急什么?”
“今天是吵了,但是徐阿姨女儿今天说的挺对的。”
“我就是有爹生,没娘教。生活不如意,看不得别人好,所以连个能开家长会的人都没有,只能赖着阿姨,破坏别人家里的团聚。”
“别人哪一句说得不对呢?爸爸。”
任国鸣第一次从任苒嘴里听到这样怨怼的话,脑子都懵了。
他愣神的那几秒,只听听筒里“嘀——”的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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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桐定下了下个月一号正式到岗上班。
她终于了了一桩心事,心情大好,开完家长会去逛了半天市场,买了些鱼虾做了满桌的菜。
晏波也难得推了应酬,准点回了家。
夫妻俩备好晚饭,晏波又拿了一瓶红酒,到晏知时的房间门口,敲了敲:“出来吃饭了。”
过了几分钟,房间门被打开,晏知时一边套着外套,一边去到门厅,换上了鞋子。
晏波奇怪地跟过来:“大晚上的,你去哪?”
晏知时的手指噼里啪啦地按着消息,然后起身:“任苒爸爸给我打了个电话,她好像不太好。我去看她一眼。”
晏波说:“要不要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不清楚,我去看一下。”
晏波看了一眼尚且热火朝天的厨房,低咳了一声,说:“大晚上的注意安全。”
“要是小苒没什么事儿,给我发个消息讲一声。”
“知道了。”他起身拿上了钥匙,拧开了把手。
戚少桐端菜出来,摘着围裙去晏知时的房间喊他,被晏波拦住了。
“咱们先吃饭,孩子刚刚有点事儿,出去一趟。”
戚少桐不明所以:“大晚上的,能有什么事儿?”
“好像是有朋友身体不舒服,去看一看。”
“真的假的?”戚少桐狐疑地看着他,“晏波,你们父子俩在闹什么?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
“我哪里敢呀,戚老师。”晏波笑着接过她的围裙,将人按着在桌旁坐下。
“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孩子不在也不打紧。咱们多久没两人世界了,就我俩吃,还清净。”
任苒坐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看着窗外CBD绚烂的霓虹灯光。
车内的乘客上上下下,落到眼里是一个个模糊的影子。
她尝试记住前排女生映在玻璃上的侧脸,却在她下车两站以后,直接宣告失败。
这让她想起了游戏场景里各种忙忙碌碌的npc。
Npc是别人,同时也是自己。
其实也没有分别。
任苒一向大心脏,也难得有受创失重的时刻,偏偏一向能安慰她情绪的人远在千里之外。
她无比想念简唤尘。
他是任苒的情绪镇定剂,他能安抚一切隐性的躁郁,包容她所有的古怪脾气,同她讲利弊、讲对错。
若是阿简在。
若他在。
自己也不会在当下无处可去。
公交车来回坐了三四趟,她拖延许久,还是在晚上九点多钟回到花园里。
小皮靴踩着洒了水的柏油路踢踏响,远远地瞧见17号别墅全屋黑着,没有人迹。
她讨厌这样的死掉一样的寂静,让她想起军属大院里的任家。
走过转角尽头,她在门前的路灯下,看到了靠在墙边的晏知时。
他穿着外套,被寒风吹得冷透,眼睛随着脚步望向她。
任苒倒没料想他会来。
“噫。你怎么会在!”
他说:“你怎么不接电话?”
“手机装在包里了,没看呢。”
她说了一句不知真假的话,朝晏知时伸出手,看他没动,又去拽他的衣袖,她握到晏知时冰冷的手,顿了顿,又装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