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的姜云珠深陷冷宫脱不了身,但德妃滑胎一事太过重大,许多来往的宫女们都能提及几句,她便有了印象。背后真相大致与德妃从不离身的那只玉佩有关。玉佩是皇帝赐予她的,德妃为表圣眷,除了入寝沐浴时取下,其他时候都时时刻刻佩在腰间。
这只玉佩与德妃未央宫中日日燃起的香料产生反应,积蓄毒素渡给腹中胎儿,犹如凌迟刀,不知第几日胎儿便毙命。德妃这胎的确顽强,本该第四个月份就滑掉的,却硬生生撑到了第六个月开头。
夜幕渐落,凄清的冷宫愈发晦暗。姜云珠燃起烛火,在微弱的火光中研磨着巴菽。
一遍又一遍研成细粉,将其收进油纸中折成一个角。等姜云珠用细线缠好油纸包时,冷宫外适时响起了不安的躁动——
半个时辰前,德妃蹊跷滑胎,产下死婴。皇帝悲痛不已,特召所有太医前去未央宫为德妃诊治。
皇宫上下一片哗然。
——
自打德妃滑胎一事后,她便伤心欲绝闭门谢客。算算时日,已经半月了。
幸得德妃照拂,在这一月里,姜云珠食甘寝宁,她干瘦蜡黄的脸颊圆润白皙不少。若是天真一笑,嘴角还能浮现隐约的梨涡,让人心都化掉一片。
今日下了雪,姜云珠伸出手,接住了天际扬下的一片细碎雪花。雪花顷刻间融化在她掌心,变成了一串刺骨的水珠。
作为德妃娘娘的救命恩人,德妃虽介意她卑贱宫女所生冷宫公主的身份,但仍对她这样一个有着赤子之心的公主关怀备至。不仅厉声吩咐太医日日不辍前来冷宫为她诊治,还送来了足量的珍馐补品和绸秀寒衣。
欺主的掌事二人已被杖毙。得益于德妃的威严,这些天姜云珠被好生伺候,过得算是舒心。
只是这额头的伤口却迟迟不见好,令太医大惑不解。太医只顾着扶额苦思冥想,错过了姜云珠眼中的熠熠精光。
伤口肯定是要好的,只不过它还有存在的用处,不能现在好。
姜云珠坐在台阶前,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死死拧住额头上包裹的布条,在伤处反复拉扯。直到结痂破裂,白净的布条处渗出点点红梅后,她才罢休。
李齐悄无声息地出现,跪倒在地:“公主,您吩咐的事,奴才已经做好了。”
“确定万无一失吗?”姜云珠问道。
李齐再度磕头,“奴才在八皇子的菜羹里下了足量的巴菽粉,方才八皇子昼食,奴才亲眼瞧见他喝下去的。”
听到此话,姜云珠才满意点头:“做得不错,这几日辛苦你了。”
李齐心头一热,拜谢:“奴才不辛苦,公主赐饭赐衣,对奴才而言,如今的生活比之以前不知好了几千几万倍!”
姜云珠轻笑,抬手挥退李齐。
前世德妃滑胎后郁郁寡欢,皇帝为安抚她,特许她从母亲亡故的皇子中挑选一名过继到膝下。皇宫里母亲亡故孩子的总共有两个,一个是姜九,另一个是八皇子姜焐。
姜焐是胡人进献的舞女所生。他出生时个头太大,让亲娘血崩而死。皇帝不喜有胡人血统的孩子,但姜焐好歹是个皇子,便随意指了一个字赐给他做名字。
虽然姜焐的名字来得随意,但也好过她一个连名字都没有,只能把出生序列当做名字的公主。
德妃奉旨前来挑选孩子。前世的姜云珠拘拘儒儒缩头缩脑,加之她只是一个公主,过继的名头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八皇子的身上。从那时起,与她一样同在冷宫的八皇子一朝翻身,成了德妃的孩子,锦衣玉食众星捧月。
而姜云珠则继续在冷宫忍饥受冻,苟且偷生;十六岁后被当做牺牲品,远送他国。
凭什么。
姜云珠眼里燃起熊熊火焰,旁人平步青云万事亨通,为何她的人生便要惨不忍言,潦草收场?
上天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难道不是让她扭转乾坤的吗?
她要代替姜焐成为德妃的养子,这便是她这些天劳苦经营的目的!
听宫人言,比之前些日子德妃宫中传出的瓷碎玉断啜泣之声,这些天已经平缓很多了,姜云珠料定皇帝已经将这事提起。她也派了李齐四处打探消息,猜测应当就是这几日。
八皇子姜焐比起她更有优势,性别是不能扭转了。她提前给德妃留了好印象,将自己能改变的地方做尽后,姜云珠转而将目标锁定在了姜焐上。
冷宫后院恰巧生了几株巴菽。巴菽性热,内服有峻泻之用。正是换季之时,小儿多感风寒,姜焐服下掺有巴菽的饭食腹泻,伺候的人也只能将其症状归于感染了风寒。
神不知鬼不觉,量谁也不会将怀疑的目光扫向只有五岁的姜云珠。
姜云珠日复一日照常在冷宫中按部就班地用膳,就寝,养伤。姜焐那边隔两三日李齐便下一小量巴菽,确保稳操胜券。
终于,在一个暖阳和煦的午后,冷宫迎来了一众来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