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去蔓扶了扶眼镜,慢吞吞站了起来。
其实她的度数不重,但眼镜是她的伪装。
把所有细细密密的情绪波动都隐藏在镜片后面,维持出波澜不惊的表象,是林去蔓十七岁的骄傲。
站在金焰面前的时候,大脑陷入一种可怕的空白。
“期末考的很好,许老师一直在和我夸你。”
“这次语文是年级第二名哦,语文没给你拖后腿了吧。”
为表亲切,金焰把眼睛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数学这么好,原来这么会写记叙文呀。”
“以前一直让你改议论文,真是委屈你了。”
天色忽而间转阴了,雨势越来越大,哗啦啦的打在楼间的树叶上。风把额前的碎发吹到眼前,把不真实的碎梦吹到跟前。
往常林去蔓成绩总是不上不下的浮动在文科班的十来名左右,靠着数学拉来的十几分分差,来挽回语文英语与其他人的差距。
忽如其来的语文高分,把林去蔓带到了忽如其来的文科第一。
林去蔓从没想过这样凭借作文在语文组一鸣惊人。
尽管高一时语文老师夸过她的文字有自己的节奏与风格,说是非常难得的事情。
但随着高二开始的议论文培训,林去蔓再没有得到过作文相关的正反馈。她总是拿到金焰安慰性的及格分,然后把作文纸塞到试卷的最底层。
金焰讲评时例举的范文,在林去蔓眼中实在浅显的有些无聊,通过堆砌名人名言,来呼喊一个老生常谈的口号。林去蔓总是自诩有着更加深刻的理解,却不知应该从何谈起,写在纸上就成了一段段自说自话的胡言乱语,又或是直接在偏题的道路上狂奔不止。
为了讨好金焰,林去蔓也尝试过用华丽的辞藻来装裱一个平淡的观点,却收获了金焰“过于单薄”的评价,林去蔓百思不得其解,同样是虚张声势的观点罗列,为什么自己的就比不上华龙游的?
这次的作文题目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林去蔓原本在所谓“珍惜现在”、“家人的意义”等论点间来回纠结,只是高一时写过的关于外婆的故事一直在脑中萦绕,索性心一横,顾不上一年没有写过记叙文,把外婆年轻到衰老的故事,一股脑写了上去。
“分班考试超过华龙游,到时候我给你颁奖呢。”
金焰扬了扬眉,把嘴角抿成了眼睛那样弯弯的弧度。
从高二开始,每次大型考试的单科第一,都会在表彰大会时被叫上主席台,由他的任课老师颁上一张批发的奖状,再把他们的大头照张贴在楼梯的墙壁上,他们的名字会和对应的任课老师上下排列在一起,形成一种暧昧的紧密关系。
虽然华龙游并不这样想,她的名字和许知汉暧昧的上下排列了一年,每每路过,都会逃也似的窜走。
林去蔓暗自苦笑着。
和金焰肩并肩站在主席台上,以及和金焰的名字一同被装裱挂在走廊上,是她多少个晚上反复构想的画面。
为此所有写完作业的夜晚,她都用来整理各种类型文章的答题模板,或是把必背篇目来回自默。
说起来,好像已经很久没被金焰叫去语文办公室重默了。
但是她知道,这次的成绩实在是侥幸至极,到现在林去蔓还没有想通自己的作文好在哪里,和曾经哪些及格分上下的议论文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下次考试,她恐怕又会开始写自以为深奥的议论文,然后再次收获一个凄惨的及格分数,最后被金焰叫去办公室梳理逻辑吧。
何况摸底考试结束,会发生什么呢。
忽如其来的文科第一,把林去蔓推到了忽如其来的未知之中。
金焰把讲义卷成细细的柱状,敲了敲林去蔓出神的脑门。
“诺。”
“今天下午金焰来了,还让我摸底考试好好考,说到时候要给我颁奖。”
“他是不是有毛病啊,我的作文水平他还不知道吗,下次怎么可能还有这次的好运气。”
“而且摸底考考好了,不是就要分走了吗。”
“所以这个分班到底怎么分啊,文科和理科分在一起吗,张松是不是也发疯了。”
林去蔓一下一下地踢着路边的石子,对着华龙游抱怨。
下午的雷阵雨刚刚过去,依然还氤氲着潮湿的空气,树叶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往下滴着水,有几滴偏偏正好落到了林去蔓的刘海上。
下午五点的天空再又密密麻麻布满了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林去蔓恼怒地甩了甩头。
看着华龙游扭着头向着校内张望着,长长的马尾在眼前甩来甩去。
“你今天怎么背这么多东西回家呀?”
华龙游扭过头,纤长的睫毛下的桃花眼弯起来,绽开了笑容,白皙的皮肤衬得她更加明媚。
“好好复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