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够的药,就披好大氅、掀开帘子弯腰出去了。
帘子外间,稍明亮些许。从门口看去,一张张支起的病榻排列着。病榻上女娘们盖着稍厚的棉被,几张病榻之间还有小炉炭火,这条件已经算得很不错了。
医女们在旁边换药、喂药,忙得脚不沾地,但好在乱中有序。
谢云昭今日仍然是一身黑衣金甲,甲外披着大氅。大氅许是许久未曾护理,毛已经有些潦草,但好在厚实,也足够暖和。
她甫一出来,就见近处几位女娘颔首轻唤,于是抬手示意,女娘们默默不语,算是应了。
伤病营里多是受了刀伤剑伤、裂骨重接的女娘,时间距离上次大战,已经过去许久,伤口倒是痊愈,只是裂骨重接的还需静养。
这里多数是安静的,只偶尔有几声疼痛的哀吟闷哼,几张痛苦挣扎的面孔。
谢云昭不忍多看,但是她却压抑住心中不忍和心痛,直直看过去,想要记住这个模样。
这里有毁容的女娘,有被戎军砍伤勉强救回一条性命的女娘,也有在惨烈沙场上厮杀落下惊魂之症的小女娘……这就是战争的惨烈,这就是守卫家国的艰难。
谢云昭泰步上前,视线从最靠边上的女娘一直看到最里面的女娘,心中蔓延上一种说不出的苦涩,比那见手青娘子最苦的药还苦一些。
她来过伤病营多次,慰问过许多伤兵,她们都认识她,见她出来,又低声同她说话,语气里带着崇敬,眼神里也是期冀。
谢云昭心中更堵得厉害,这些女娘,都有一颗卫国护民的热忱之心。她们在战场厮杀,保卫身后千千万万的陈国子民,也是在盼望着那些被她们守护的人,能够给她们一个认可。
营帐外风雪很大,旗帜猎猎作响,北城关的冬天向来如此不近人情,冷得人难受。
谢云昭伫立营中,灵敏地听到外边的风声,眼前却是伤兵营受伤女娘将养着的模样。
她顿了许久,才开口说话,与她们说些宽慰的话语,又在一位小女娘身边停留。
说是小女娘,其实是与她刚刚上战场的年纪差不多。只是身形略小,坐在角落的一张榻上,脸色有些苍白、整个人裹着被子还瑟瑟发抖,但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其他外伤。
“她多大年纪了?”谢云昭眼神瞥过她一眼,问起旁边正准备给小女娘喂药的医女。
医女答得爽快:“将军,她小名阿李,快满十七岁了。她自北城招军而来,她第一次上战场,受了些惊吓,是……惊魂之症。”
谢云昭了解之后,沉默点头。她军中男女,招军皆满十六岁,训练九月以上才可上战场。
这女娘未满十七,看来是刚满十六就进了军中,成为娘子军的一员。
惊魂之症……许是受了惊吓。
谢云昭武术高强,若论六艺,她也少遇对手。只是她并非大夫,不精通医术,也不知道如何治这惊魂之症。
阿李小脸素白,身体如惊弓之鸟,不住地颤抖,裹紧了棉被却还冷得厉害似的。偏偏额头又冒出细密汗珠,仿佛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一会儿被寒冰冻着,顷刻间又被火炙烤。
实在令人心疼。
“这汤药喝了几日,可有效果?”谢云昭看着汤药,颜色与其他人的有所不同。其他人多是外伤内伤,唯独这女娘是深思之伤。
“好、好些了,喝了有两日。”阿李怯怯抬起头来,咬着唇说道,眼里含着倔强。
这是个要强的女娘。
谢云昭心中微叹,又听了医女的话,这才知晓她的概况。
这女娘初上战场,杀了两个戎军,满脸鲜血下了战场。从哪以后,夜夜噩梦、不得安眠。同营帐的女娘为她找来见手青娘子,这才发现是惊魂之症。
谢云昭伸出手想要为她拂去额间汗珠,又惊觉自己指腹厚茧粗糙,改用手指侧面轻轻拂去,声音温和亲近,“那便好,你且好好修养,莫要心急。”
阿李这模样,倒是让谢云昭想起一位故人,同样的苍白娇弱,只是那人阿李是生了病症,那人却是天生如此。
忆起她,英武眉宇间不□□露出几分温柔怜惜。
阿李坚定点头,应下她的话。
谢云昭看过伤兵,心中对于伤兵营的状况有数,又掀开厚重门帘出了营帐。
排排黑色的营帐排列着,潜伏在白雪之下,路上雪被铲出一条雪道。虽说大雪飘着,雪花仍是朦朦胧胧地遮在路上,但是好歹不会让那一膝深的雪牵绊住腿。
谢云昭眉头微蹙,心里还在思索其他的事情。陛下支持着她,粮食补给一样不少,一路上,当地官员也不敢有丝毫克扣。
因此,军中粮食、伤药皆是充裕。可是这么恶劣的天气,若是戎军来袭,这日子怕是不好过。
戎军地处北城关北方百里之外,与北城关隔了启阳谷、绵绝山、雪云山和大平原。
戎国人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