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进然自以为彻底和母亲决裂那天。
跨出那个大门的样子,就像一只公鸡偶然捡到了一只凤凰毛,虚荣的插在了胸前,就真的以为自己是一只凤凰。
公鸡不思考自己是不是凤凰。
陈进然不思考自己兜里有没有钱。
反正跨出房门的那一瞬间,好像飞升了一样。
他逃离了那个魔掌一般的别墅。
别墅外面的空气无比新鲜,他在路上阔步,花草树木都在向他低头似的。
他的日子越往后越潇洒,越潇洒就越戒断。
这些年认识不少酒肉朋友,从家里出来之后终日混迹在酒吧,不见天日。
日子过得往好了说是纸醉金迷,往坏了说是浑浑噩噩。
突然有一天,陈进然往酒吧里一坐,才发现自己兜里没钱了。
那些朋友叫他摇骰子,抓手指,他都郁闷着回绝。
往清净点儿的吧台一坐,人家问他要喝什么,他闷闷不乐地说了句:“橙汁儿。”
然后这天杀的橙汁就宰了他六十块。
陈进然陷入迷茫,他怎么会觉得六十块的橙汁这么贵呢?
六十块的橙汁和三块钱的果粒橙喝起来有区别吗?
他拧着眉头绣花一样抿入一口。
酒保:“怎么了陈兄,我这橙汁过期了?”
陈进然摇头。
酒保:“那你面色怎么那么凝重?”
陈进然:“这和果粒橙有区别吗?”
酒保:“没区别啊。”
陈进然:“为什么没区别,难道果粒橙也是鲜榨的?”
酒保手撑在吧台上,凑近:“我告诉你实话,你可别跟别人说,也别让我老板知道是我告诉你的。”
“别他妈卖关子,什么实话?”
酒吧四处张望了一圈:“这就是果粒橙。”
陈进然险些撸起袖子照着酒保的脸来上一拳。
但他一想到给这酒保来一拳可能要赔他十杯橙汁,心高气傲的富二代突然能耐住脾气了。
“想打他?”
耳旁传来一个动听的声音。
温柔如暖泉。
陈进然第一次遇到沈澈。
沈澈的脸与骨架都不太大,可个子不矮。中分打理得很精巧,五官与脸型相得益彰。那双眼睛不论是抬眸或是垂眸,都慢吞吞的。
他举手投足之间都蕴着不紧不慢的柔气。
酒保:“小沈晚上好啊,他跟我开玩笑呢,法治社会可不乱打人。”
“我听见了,真打也得给咱老板一拳,谁让他把果粒橙折份卖还把价格提了那么多。”沈澈笑笑,看向陈进然:“喝点?”
陈进然:“没钱。”
沈澈:“我请。”
沈澈走后,陈进然问酒保那人是谁。
“他很好看。”陈进然说。
酒保说那是新来的陪喝兼气氛组,但气氛组的工作基本上轮不到他了,因为点他陪酒的人不在少数。
“那是,所谓男女通杀,大概说的就是这种人。”酒保看着远处卡座的沈澈,再次感叹:“小沈长得真的很好看啊。”
“找他喝一晚多少钱。”
酒保:“不是太多,八百一千吧。但他很会玩,有他在基本上就不会冷场,点子一个接一个的,酒不能停啊。”
沈澈在卡座里抱了抱陌生人。
陈进然首次感受到兜里没钱的失措感。
那晚他盯着余额,迷茫地在公园呆了一宿,早上的时候误打误撞溜达进一个小区。
街边有个老太拿着“地下室招租”的塑料牌躺在椅子上打瞌睡。
然后,就是他跟着这个老太太住进了地下室。
老太太人也实诚,跟他说这算合租,合租的人是个夜不归宿的漂亮男娃。
地下室里酒气熏天,好在他的屋子里没有。
安顿好一切,他把家里画画的东西都偷摸搬回了这个地下室。
地下室的公共区域可谓是无处落脚。
全是酒瓶。
陈进然不耐烦地将画架往那处一摆一插,不管它酒瓶是不是堆成山。
颜料箱与空画架一摆,简直乱得不像人住的。
地下室门锁“咔哒”一声。
推门进来的人恰好是沈澈。
他手上还提溜着空酒瓶:“哦,真巧……你还是个画画的呢,挺好,难怪没钱喝酒。”而后酒瓶随意一放,扭进房间睡觉去了。
陈进然:“……”
这公共位置混乱不堪。
沈澈虽然人生得好看,但生活习惯并不太好。活着只知道收拾自己,不知道收拾居所。
陈进然口气有些冲:“你特么酒瓶能不能收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