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毕竟是岐阳宫,丰宁长公主才是这里的主人。子书律与怀袖说完话,起身出了花厅,两人朝着长公主所站方向走去。
还差十余步便走到时,怀袖跟在子书律身侧,却见他停下来,侧头对自己道:“我同长公主有几句话要讲。”
怀袖明白他的意思,稍往后退了半步。本未多想,却见先生面色柔和,又添了一句:“是与陛下有关之事。”
因着他有心对自己解释,怀袖两耳发热,低了头才敢笑。等着先生往前走了好几步,终于整理好神色,抬头看向先生和长公主。
时近隅中,即便是秋意已来,日头正上时还是不免有些热。隔着些许距离,怀袖只能看见先生的背影,看见他稍一颔首对长公主行礼,而后似乎在说些什么。
日光从天际泼洒下来,将子书律墨一般的黑衫照出盈盈光彩,腰带上的绛紫莲纹也闪出波光,时明时暗。
怀袖的目光生了根,定在那腰带之上。看着看着,才惊觉先生竟比自己入宫前瘦了些。
宽宽的腰带勒出他的细腰,腰带之上挂了一枚金饰鱼袋,除此之外再无装饰。怀袖攥紧了手中荷囊,在心里比划着,只觉自己两手环绕,便可将先生的腰圈住,兴许还有余量。
也不知先生那般冷然的一个人,若被人搂腰抱住,该有何种反应?先生高洁,好比天上云,将他与儿女□□相关联,简直有些......
怀袖越想越离谱,掌心捏着荷囊,闭眼用力,才将满脑子糟乱绮丽逼走。再睁眼,就见先生已同长公主说完话,像是要走。
心里那句话终究还没同他讲,等到子书律已经走出庭院外,衣衫一角都看不到后,怀袖心里一动,还是小跑两步追过去。可等追到长公主面前时,又记起自己如今处境,怕被长公主瞧出端倪,硬生生停下来,攥着荷囊的手藏进宽袖中,扯着笑同长公主道:“怀袖毕竟是先生弟子,还未、还未同先生道别呢。”
丰宁如何瞧不出她的心思,又想起方才子书律一番拜托之词,视线在怀袖脸上打转。
她对怀袖愈发好奇,实在是想知道,她究竟有何特别,能让子书律那样的人开口道谢,纡尊求人。
“要去便去吧。”
丰宁搭着茉心的手,并不多问,只淡淡允了她去。
怀袖得了长公主此话,谢过之后立马追出去,刚一转过长廊,就见先生竟没有走!
他就立在正殿前院中,在自己跑进去的一瞬间,转头过来,与自己对视。
那一双桃花眼含光如梦,倏地与自己对上,怀袖只觉,一颗心骤然悬空。
两人之间相隔几步,怀袖没有再上前,子书律亦没有。两个人就这么站着相望,许是都顾着宫廷规矩,念着现下处境,又或许是不知还能说些什么,还该说些什么。
那句话就在喉头,却没有吐出去的勇气。
怀袖咽下口舌干涩,望进子书律的眼睛,她忽然很想跑上去,像往常一般跟在先生身侧,同他一起回到温暖闲适的帝师府,日日在他眼皮底下读书写字,写他留下的字帖,读他替自己做好批阅注解的书,哪怕偶尔犯错被他用折扇敲头,亦或被他禁足韶年轩,总归是和他同一屋檐下,日日可相见,怎样都是好的。
她极想告诉他,这几日,她有多想先生,多想帝师府。可情之所难,不堪言说,只在眼波流转中欲语还休。
怀袖紧紧攥着先生递给自己的荷囊,看着他唇角微扬,抬手冲自己一点。循着他指尖方向去看,发现他是指向自己右手,忙抬起紧握荷囊的手给他看。
荷囊长穗从掌心垂下,轻轻摇摆着。
怀袖听见先生同自己说话,却不是自己最想听到的。可她听见了,便只能点头,笑着应下来:“弟子定会按时用药,先生放心。”
想念的话,终究是没有说。怀袖目送子书律出了岐阳宫,总觉得自己与他之间,仿若隔着一层薄雾,因着有雾相隔,她总不能看清先生心中所想。
将荷囊妥帖藏进袖袋中,怀袖揣着心事回到长公主身边,眉眼中难掩失落。丰宁捧茶让她坐下,静静看着她一举一动,悠悠道:“子书先生遣人送进岐阳宫的药,你没喝?”
怀袖吓了一跳,“殿下何故有此一问?”
偏殿之中,只有丰宁长公主、怀袖和茉心三人。
热茶白烟一层又一层,丰宁盖盏搁下,涂了蔻丹的指尖在茶盏上轻轻一叩,“方才子书先生同本宫说话,央本宫看顾你每日用药。若非他知晓你没有好好用药,何须求人。”
“先生他......”
怀袖几乎不敢信,先生会为了自己去求人,且还是为着喝药这等小事?
迎着长公主的目光,怀袖心里一时百想涌起,藏于宽袖中的指节都微微发颤。
她想到先生的万般好,却也在感念的同时,生出些迷思。她从来不懂,先生为何对自己患病一事缄默,任她想方设法问了,也从未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