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色微醺之际,秋兴带着小铁棍出现了,两人手里都拎着包袱,秋兴手臂上还搭了衣服,小铁棍则是肩膀上背了个箱子,简直给人在搬家的错觉。
打开包袱和箱子,是令人眼花缭乱的首饰盒与衣裳,秋兴一件件拿出来铺开在床上,避免叠出折痕,首饰盒的盖子均被揭开,里头陈列着晶莹璀璨,大黄铜镜摆在桌子上,旁边是两盆冰,散发着白色的雾气,消弭了屋子里的热。
之后卫素瑶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她的头颅和身体都不属于自己,是个任人摆布的洋娃娃。
小铁棍端详她在镜中的脸,开始上手梳头,“素瑶,你长得真是甜美,像糖果一样。”
“还行吧,一般。”
“你太谦虚了。”小铁棍说。
惠嫔听了发笑,“这宫里能找出几个比你好看的?你若一般,别人都别活了。”
秋兴道:“要不是咱们清楚你的脾气,恐怕以为你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卫素瑶不喜欢别人夸不属于她的东西,心不在焉看着镜面,岔开话头,“这面镜子照人真清楚,比我的那块清楚多了。”
小铁棍道:“这是主儿的梳妆镜。”
卫素瑶心想,惠嫔做事不讲武德,人还是大方的,自己的东西都舍得给她用。
转念间,再抬眼,自己的□□花辫已被拆开梳起,在后脑勺成一个髻,单这样就比原来好看太多。
秋兴在旁和惠嫔讨论衣服,惠嫔起先说可以穿那件月白色的改良汉服,极其清雅,又说还是杏黄色的旗装衬卫素瑶的气质,和芙蓉花也搭,于是就定了。
惠嫔坐久了腰不舒服,要回去躺一躺,便告退回屋。
卫素瑶早已困得眼睛睁不开,闭着眼睛像参禅问道,脑袋猛地往下一掉,一缕头发还在小铁棍手里,扯得她头皮疼,人瞬间清醒许多。
看到屋子里少了惠嫔,她抓住这机会,问秋兴:“秋兴姐姐,我听娘娘说,你去看过沫兰了。”
秋兴一愣,“是,你既然应了娘娘,娘娘又岂会不守承诺,早上就遣我去了辛者库。”
小铁棍倒了一点油在手心,搓开了,轻擦在卫素瑶发丝毛躁的地方,立即抚平抚顺,发髻光滑乌黑,沉甸甸的一团。
“她的病好了没有?现在过得怎么样?”
“去的时候她还躺在床上呢,我叫太医给她诊脉开药,我想大概是无碍的,养养就会好。”
“她在那地方怕是没功夫给她养病,铁定要被逼着起来干活。”
秋兴道:“我走了这一趟后,哪个没眼力见的还敢累她?你放心好了,”她乌黑的狭长的眼眸里射出一道温和目光,落在卫素瑶脸上,“难为你还记挂着一个落难之人。”
卫素瑶问:“那她说了什么话没有?”
秋兴道:“她大概是因为生病的缘故,有些自暴自弃,又听说你前途这样光明,落差太大,叫我不要再提你。”
卫素瑶叹气。
“临走我向她讨了一件东西,免得你怀疑我是胡说,喏,”秋兴把一个小瓷瓶塞到卫素瑶膝盖上,“她让我给你带话。”
要不是小铁棍按着,卫素瑶能跳起来,她急问:“什么话?”
“她这样说,我与阿瑶从此是两路人,请她不必再记得我,否则,我身在贱地,心驰高处,实不知如何自处,徒增痛苦罢了。”
秋兴模仿沫兰恹恹的、文弱的语气,仿佛是软软的刀子,看着没有什么威胁,割在心上也有一道道渗血的伤痕。
卫素瑶抽了一口凉气。
心里忽然像挨了一顿打,有钝痛泛上来,她突然意识到沫兰在她心上的分量或许比她想象的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