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府门外,仆人们往车上装着回礼。
“那些都是小点心,带回去给亲家母尝尝。”林芷笑盈盈地说着,“云华,离得这么近,多回来看看。”
“好的,母亲。”徐静念乖巧地应着。
徐傅文正色道:“感觉乏闷,就回来陪陪你母亲。反正你放暑假,回头开学了,那么忙,也抽不出空回来。”
徐静念倒是笑了,恭顺地回道:“好的,父亲。”
林芷看黎轩君站那一直低眉垂眼,觉着他终究是刚成婚的孩子,还会因为这些话而感到害臊。
她看着一旁极为温顺的徐静念,思来想去,也没有拆穿他。
“行了行了。万一朗谦带我们云华出去玩呢!”林芷瞪着徐傅文,反问着黎轩君,“是吧,朗谦?”
黎轩君抬头,嘴角那抹笑容却有几分牵强的意味。
他看徐静念恣意洒脱,一副受尽宠爱的情景,他便想起她的所作所为。
他低着头,不过是为了隐藏眼底风起云涌的恨意。
黎轩君自然是知道,徐氏夫妇原谅自己的大女儿是情有可原的。但是大女儿明明导致了小女儿的离去,难道小女儿就如此没有轻重?他们如此亲厚大女儿,就不怕小女儿……
他想到至此,不敢再往下想。
反倒是徐傅文接了过来:“这个时期,还是别乱跑了。”
他自然是懂得林芷的意思,但还是放心不下,毕竟这个国家在眼下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更何况,他身边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了。
林芷看着表情严肃的几人,赶忙打破局面:“好了,好了,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父亲,母亲,再见。” 黎轩君和徐静念双双行礼,见到长辈颔首同意才上了车。
林芷注视着渐行渐远的汽车,不由得叹息一声。
徐傅文轻轻揽住她的肩:“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得靠他们自己走。我们纵然操那么多的心,终究敌不过始料不及的现实。”
一路上,黎轩君盯着异常松弛的徐静念。
他揣测,徐父、徐母都已原谅她了。
徐静念从上了车,便面朝窗外,似在看出了神又似若有所思。
日暮时分,被染红的天边宛如将周身的光晕投射在她的面颊上。估计是光线正巧对上了她,她有些不适地眨着那双如画的眸子,又好像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那双素日不笑就下垂的眼角,此刻随着主人的笑容而弯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
车窗半敞,微凉的风自由地穿梭在车内,吹乱了徐静念两鬓的碎发。今日这身旗袍,衬着她温婉又灵动。
黎轩君审视着这样明艳动人的女子,怎么也想不通这内里为何配了一副如此歹毒的蛇蝎心肠。
他试想,对方可曾有过瞬间的迟疑和后悔,还是只有被拆穿的恐惧和不安。
突然,车子在某路口停下,耳边传来参差不绝的嚎啕大哭。
车上一众闻声而望,地上汪汪的血迹,拖车上,草席下,一具又一具尸体,空气里充斥着令人发寒的血腥味。
徐静念这才想起晌午那不请自来的人,说的那句“叛党,悉数抓到”。
她眼底渐渐涌上了苦痛,这个场景她太熟悉了,但也不止她,太多太多的人都太熟悉了。
她脱口而出:“你以后,也会成为那样的刽子手吗?”
刹那,车上的人都将目光聚集在她的身上,黎轩君第一次没有听懂她的意思。
徐静念第一次盯着黎轩君:“那个学校,我听人家说,毕业后是要去前线的。”
黎轩君立刻明白过来,他与她目光相对:“你觉得,军人和叛徒,是一个性质吗?”
他觉得她如此而言太过可笑,相比自己,她早已做过刽子手,居然还反过来质问他。
“可那些人,不也是跟那个违背初衷的人联合起来对付自己人吗?”徐静念心里担忧,却掩盖不了这句话的愤懑。
黎轩君倒是很诧异,回归正色,迅速压低了声音,意有所指地说:“这种话,以后不要说了。后果,你已经看到了。”
他虽不喜她,可她毕竟与自己成婚了,已然和自己割舍不掉了,那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心下担忧,这般言论,被心谋诡计的人听去,怕是要掀起巨涛海浪的。
徐静念有些不甘,转头又望向了窗外,眸里的悲色挥之不去。
等他们回到家时,太阳堪堪落山。
黎轩君刚下车,就见仆人匆忙递上了一封信:“少爷,有您的信。”
黎轩君接过,瞄了一眼,随即问道:“父亲回来了吗?”
仆人答:“老爷后脚刚回来了,您前脚就到了。老爷嘱咐,让您回来后去书房找他。”
“我知道了。”说完,他快步向东苑走去。
徐静念看着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