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洁的少女不该看到他这样满身血污的人。 霍迢连抽泣都不敢,她只能勉强张大嘴巴,呼吸着,不令自己用鼻子呼吸时,将泣音带出来,她整个身体都在瑟缩着颤抖,双手紧紧攥着新换上的衣裳,露出了青筋。 这样才不会令认真唱着《平安颂》的女学生们察觉。 最后看她一眼,李涛转身走了。 她瘫坐在了地上。 少顷,霍迢终于喘上了一口气来,她双手撑着地面,爬了起来。 “霍老师!”书娟立刻睁开了眼睛。 她这样一叫,《平安颂》集体都停了下来,都定定看着她的背影。 霍迢不敢转身,不敢去看她们,她低头,努力吞咽了几口口水,无声地将嗓子清润了一下,说话时,声音有些沙哑,但还算正常:“老师出去,找乔治拿个亮一点的灯,晚上……老师在这边陪你们。” 小孩子们心思太简单,立刻露出欢喜的模样。 听着身后碎碎的笑声,霍迢做了个深呼吸,拉开木门走出去,关门时,她听到里面缓缓地,继续流淌出了唱诵的歌声。 她扶着教堂陈旧的木制扶手,像是快要干死的鱼,躺在岸上,大口做了几个呼吸,才拖着软绵无力的双腿,走了下去。 “……他呢?” 不期然地,霍迢同那些女人中的一个迎面撞到,她穿着深绿艳花的缎面旗袍,风情万种,似乎才刚生过气,气焰不曾毁灭她的五官,反而让她更加明艳。 玉墨也怔了一下,但她立刻反应了过来:“那个当兵的?” 霍迢点了点头。 “他说他走了。”玉墨说。 霍迢怔怔后退了一步,她的腿弯撞在了椅子边棱处,腿一软,跌坐了下去。 她的神色太凄惶,也太无助,玉墨下意识地伸手去扶了她一把,看她坐了下去,才缓缓收回手来。 “你们……认识?”她问。 霍迢扯了扯唇角,露出了一个笑。 地下室阴暗,逼仄,修建时所用的木板墙面,也因长时间的潮湿而变形,霍迢小心翼翼地落脚,听着它发出“吱呀”的声音。 “玉墨,你带她来干什么?”已有女人不满,问跟在霍迢身后的玉墨。 “他们认识。”玉墨操着南京口音搭着,精巧的下颏抬了抬,她们才看向那个小孩兵躺着的地方去。 霍迢的脚似是嵌在了地上,她怔怔看着那张乱七八糟的床榻,棉絮被里埋着一张好小的脸。 “……”她嘴唇动了动,声音低低,颤抖着出声:“浦生……” 霍迢从地窖里爬了上去。 下面存着英格曼神父的红酒,可以拿来给浦生消毒降温,但没有干净的棉纱布。 霍迢同女学生们四处找了找,所得不多,她便又拿了些神父修女以及那些帮厨们留下的衣服,赶学生们各自回去睡觉,她坐在餐厅里,衣服堆堆叠叠放着,她拿着剪刀,一件一件地裁。 高跟鞋“咯噔”的声音从后面过来,霍迢手中动作只停了一下,便放下剪刀,抻着剪开的一条缝两边用力,“刺啦”一声,又将手中两绺布条放在边上。 “他走之前,说……” 玉墨站在旁边,看着眼前这个女老师,她的心头,不知道被压着什么—— 对于这个教堂,臭洋人,小孩乔治,及那一群女学生,她其实很没所谓,玉墨是翠禧楼的头牌,做惯了意见领袖,姐妹一起逃命,她说往教堂来躲,这头有洋人,她们十几个姐妹便浩浩荡荡,闯入了这座教堂。 她笑着看春花她们把乔治气得跳脚,也冷眼旁观女学生和她们的争执。 她晓得学生们看不起她们,觉得她们脏,事实如此,玉墨不会辩驳,她对这群学生也从未有什么保护的想法,大家各自逃命,碰巧都躲在这里,这样而已。 可现在有什么在变,她自己说不清楚。 是看到小孩兵在硝烟战火下那张幼稚青涩的脸,还是看到那当兵的的眼睛? 还是……现在? 霍迢手中动作又停下来,可她低着头,没去看玉墨,她不愿自己哭泣的模样被他人看到。 玉墨也只是在原处站着。 “他让我们如果可以,一定要那个洋人护好那群女学生——不能让她们落在日本人手里。” 霍迢压着嗓子里的咽泣,努力做了一个深呼吸。 “如果你们认识的话,他应该也是想提你的。”洋人的脸在这段时间是个很好的保护罩,如果可以,李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