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是什么样子的? 人间的地狱,又该是什么样子的? 霍迢混沌地瘫在地上,她闻到血腥味,不知道是自己身上的,还是别人的,她听到尖叫和哀嚎,也看到了世间最为痛苦的一幕。 “宜兰……” 她嘴唇动了动,却喊不出声来,昨夜攀在她膝头,同她说着“我害怕,霍老师”的少女,从二楼坠落,如同被剥去羽毛的,失去了飞翔能力的鸟,大汩大汩的鲜血,带着白色的细沫,从她的嘴巴里,鼻子中,溢淌了出来,落在地面上的她只能抽搐。 “宜兰——”霍迢恍惚着眨眨眼,她的眼睛中,整个世界都被放缓,她怔怔抬手,却在下一刻,被人猛地一拖。 世界归于正常,霍迢大脑恍惚着,却又瞬间转过头去,自己面前站着一个日本士兵,正伸手抓来,意图明显,而自己身上…… 孟书娟压着,将她牢牢护着。 撕扯挣扎之中,书娟看向她,同她有了一瞬间的对视。 孟书娟没有哭,只是眼睛里嗪满了眼泪,她咬着牙,将霍迢努力地护在自己身后。 “老师!你快跑——” 她磕磕绊绊,说话有哭腔,却很坚定,一把将霍迢推了出去。 她们本来互相扶持着,要往后面的酒窖跑的,只是没有跑脱,书娟为了不暴露藏在地窖里的那群女人,只能带着学生们四散逃命。 是死是活,互看各方,听天由命—— 孟书娟是最不想听天由命的那个人,可她没办法。 学生的藏蓝色衣衫被撕破,她被摁着躺在地上,神色怔怔。 不知道现在是不是结束,如果是,她希望…… “嘭”地巨响—— 硝烟在此时,短暂的覆盖着这一小片战场,孟书娟在浓稠的血液中眨了眨眼,她恍惚着垂眼,看着刚刚还在自己身上的日本士兵胸口破花,缓缓倒下,露出了他身后的霍迢。 霍迢被三八式震地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她只犹豫了一瞬,立刻就察觉到自己的冲动造成的错误。 完了…… 她神色有一瞬间的变化,立刻冲上前,从死了的日本兵身下将孟书娟扯了出来,才来得及拽着她转身,不等要跑,已有端着三八式的日本士兵呜哩哇啦地往她们的方向冲来。 四面八方,躲无可躲。 “老师……” 她死死拉着孟书娟的手,于此时,孟书娟轻轻地,用手指将她的手包了起来。 霍迢仓皇地低头看去。 孟书娟还是哭了出来—— “对不起……”霍迢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只是下意识地,惶惶道歉:“对不起……” 是她开枪,是她害了她们—— 孟书娟哭着摇头,下一刻,她被霍迢牢牢护在了怀里。 霍迢闭上了眼睛。 她在心中卑微的祈愿,此时那个大喊着洋文,冲上二楼展开旗帜,不太见前日醉鬼德性的洋人,可以好好装着他的教堂神父,这样才能将剩下的女学生们保下…… 又一颗子弹,穿透了已经被打破过一次的琉璃窗,五彩琉璃四溅,折射出了世间最明艳的彩光。 像玉墨的旗袍,像怡春的口脂,像春花的镯子…… 一枪即中,一个日本兵直接倒了下去,旋即又是几枪,霍迢下意识地弯下腰,拖着孟书娟,将她带着爬到了桌子后面作为掩护。 这显然是来自军人的抵抗。 军官们顿时收起看戏地神色,大声嚷着,日本士兵们纷纷从各处跑了出来,背好三八式,齐刷刷地往外面冲去。 孟书娟松了口气。 所有的女学生们都哭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她们互相安慰着,为彼此将扯破的衣服重新穿好,又扶持着慢慢站了起来。 “What happened?”洋人站在二楼,手里紧紧捏着旗子,茫然发问。 所有人还笼罩在绝处逢生的颤抖中,无人可作答。 除了霍迢。 “是他……” 这个声音,只有离她最近的孟书娟听到了,她心有余悸地咽了口口水,又茫然抬头,看着霍老师。 “一定是他。”霍迢喃喃。 “霍老师!”孟书娟失声喊了出来。 站在二楼的约翰,和慢慢抬起地窖入口,看着这惨状的女人们,眼睁睁地霍迢,她如同飞蛾,向着足以终结她生命的火焰,坚定地跑去。 挣扎撕扯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