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正午。
窗外绚烂的天光晃得卿云歌睁不开眼。他眼睛眯起,屈起手指试图挡住天光,从塌上坐起,怀里掉出一个东西。
是一只笔。
是我。
我这只笔笔头有些脏,蹭得他衣襟到处都是墨迹,因为此前我就像一只猫在他怀里拱来拱去。
他看着我有些困惑,但随即他的目光不由温柔下来。
他整理好衣襟,将我轻轻放回到桌案笔架上,随即对着铜镜开始簪发。
还是那只桃木簪,用了五年,已然莹润。只是他的头发不再墨黑,已然银白。
最近这一年,自我的灵酒没了后,他的生命忽然急剧加速。
虽然他才二十五岁,虽然他的容颜仍未苍老,但这满头青丝却已成华发。
这银白的头发在窗外的阳光照耀下,倒好似那天上的明月皎洁明亮。
然而,这显然不是什么好兆头。
算算时日,他大约没有几日可活了。
卿云歌出房门之后,我也化作一只粉蝶飞出了房门。
我知道他要去哪儿。
果然,他确实已然又到了那小山丘上。
那棵桃花树已然长大了,枝叶茁壮,密密地撑在头顶,给我的青冢遮风挡雨。
衣袍一掀,卿云歌又照旧坐在那树下打坐。
这满山青草芬芳,满树桃花蔚然。
我轻轻落到卿云歌鼻尖。
他睁眼看见我,眉眼不由攒出一个笑意。
他抬手,我轻轻扇着翅膀落到了他指尖,在他专心的注目下,一下一下轻轻扇着翅膀。
我那小小的触须试探地触碰他。
卿云歌也伸出手指触碰我的触须,两相交接的瞬间,就好像两个人击掌为誓,被淹没在时光洪流里的一些残损记忆浮出水面。
卿云歌温柔地注视着我,我的翅膀扇得更欢了。
“连你也知道我在想她么?”
“可她为什么还不来?”
我的触须忽然就耷拉下去了。
卿云歌他……
还念着我呢……
卿云歌难得碎碎念起来。
“阿落以前也是像你这样小小的一只……那时我在边境的黑山遇到她时,她正差点被一只黑狼妖拆吃入腹……”
“她身上有条很长的伤口,我的长随丹元反复提醒我,她伤得这般重,肯定活不了了。”
“可我不信。”
“因为我在触碰到她头颅的一瞬间,我看到了她眉心舒展,神情安详。我知道她和一般的活物不一样,她有自己的想法……”
“我去黑山是为了寻传闻中赫赫有名的西域妖僧。传闻他修行了几百年,法力高深,有很多偏门别类的法子……我原是为治病去的。”
“因为我自小患有心疾……我的母亲也是因心疾去世,我甚至从来没见过她的模样……”
“我的姨母早几年也因为心疾发作离世了……现在也轮到我了……”
“救下阿落的不久,西域妖僧却突然出现……我当下便心生疑虑……”
“他给了我一瓶灵丹,却只要了我一柄随身的佩剑作为交换。”
“只是另外嘱咐我,要照顾好那只灵猫……”
卿云歌的目光忽而悠远,听他说起我的眼前似乎也再次出现那位西域妖僧的模样。
一身月白的长衫,墨色的长发随意披散,那妖僧面目俊美,却神情冷淡,在耀眼的日色下他眉心的月牙儿印记也闪闪发亮。
“彼时那妖僧看着我,却忽而发笑,离去之前只嘱咐我,‘照顾好她。她不是猫。’”
“我问,‘那她是谁?’”
“那妖僧又问我,‘距离此地西去一座山,翻过之后是哪里?’”
“西月国。”
“西月国最近丢了个很重要的人,知道是谁吗?”
“彼时我不答话,心里却已有猜测。”
“‘这事是个隐秘,但如今却教你知晓了,你说你该如何报答我?’那妖僧又问我。”
“‘是谁指使你的?’我问道。”
“是谁指使你的,之后我便效忠谁。这份礼可称心如意?”
“那妖僧之后便让我去寻小五,今后我便是五皇子的人。”
“他说他是五皇子的人。我并不意外。”
“虽然只其中肯定有太子的手笔,但我并不信以太子那人的实力能够驱使这般的人物……”
“小五也算苦尽甘来,如今终于荣登大宝了……”
卿云歌细细地想,碎碎地念,他讲起那只桃花味碟的来历,那是他母亲生前爱用的。
他讲起和酒生的初遇,那是少年游学的同窗。
他讲起小五悲惨的童年,讲起太子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