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自认为,他是一个很尽职的魔神。
从过去到如今,作为摩拉克斯所度过的漫长岁月中,他经手过无数份『契约』,没有一件是未曾圆满完成的。
即使璃月的先民祈求他处理海中的魔物,不擅长精细活的岩之魔神依然用岩石般顽强的精神力支撑下来,哪怕留下了厌恶海鲜的后遗症,也照样为这份『契约』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但此时此地,他忽然对自己达成『契约』的能力产生了动摇,并且开始深刻地认识到萨米奇纳这份看似平平常常的『契约』之下,掩藏着对他的汹涌恶意。
顶着两个黑眼圈的小吏是猜不到面前这个毫无表情看着他的青年在想些什么,只顾翻了翻手里的册子,照着念了一遍:“朱妤,年满十八,外来冒险者,非璃月港本地人士,现租住于璃月港吃虎岩金角巷六号小院,因参与当街斗殴致三人受伤,现拘于刑事堂班房内,这是你的同伴没错吧?”
钟离本能地想要皱一下眉,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他仍然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从他接手起照看契约对象的责任起,需要他看护的少女其实不需要他过于操心。
她似乎有着很好的独自生活的本领,虽然刚下山时身无分文,但只是两个月过去,就迅速依靠接取总务司的任务攒了一笔钱,在璃月港里租了一个暂居的地方。
完成任务时钟离是不会离开半步的,任务得来的报酬全都被她平分成两部分,既不会少他一块摩拉,也不会多给他分半个子,公平得颇有璃月人的风范。
在签好租房的契约之后,连轴转了两个月的少女才松了口气,表示要休息几天顺道布置一下新家,至于钟离打算干什么则请他随意。
——他同样租下了一个院子,就在紧挨着的隔壁。
按常识和钟离这段时间对她的了解来说,她这么独自待在璃月港里,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因此削月传来讯息说有一件紧急的要务需要他亲自处理,钟离稍作斟酌还是决定回去一趟。
他没打算久留,实际上也只是待了一天,或者说只是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回来了。
就这么短短一天里,他稍微挪开注意的片刻,就出事了!
他跟着小吏往班房内走,隔着两边的铁栏走过去,每一个隔间里都挤着五六个喝酒闹事、小摸小偷、缺斤少两、倒卖诈骗的犯人,坐在铁栏的后面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相比于这群糙汉,差役对关进来的女孩子态度要好不少,不仅给了她单独一间房,房里也整洁了很多,甚至有一张木床可以睡觉。
朱妤就这么坐在牢房里唯一的家具上,显得格外从容、格外淡定、格外冷静,她甚至有闲心从垫床的稻草里抽几根出来编一只蚂蚱!
编好之后她又开始测试蚂蚱的弹跳力,将手指往它背上用力一按再松开,蚂蚱就跳了起来,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圆,越过铁栏的间隙,一头撞在来人的腿上,滚到地上不动了。
钟离低头看了一眼那只蚂蚱,再抬头看她,毫不心虚的少女还冲他挥挥手,好像不是在牢里而是坐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跟他打招呼。
“我只出去了一日。”钟离说道,“只有一日,仅仅一日,昨日未时离开,今日辰时回来,只是一夜的时间。”
朱妤歪歪脑袋,“你为什么要强调这么多遍?”
“事情的缘由为何?”
“嗯……大概是,见义勇为?”
“还挺有侠义之风的。”带路的小吏评价了一句,“下回别见义勇为了。”
小吏只是领着他来看一眼,看过之后又领着他出去了,钟离最后看了朱妤一眼,她依然在那里坐得很安稳,并且又抽了几根稻草似乎打算再编点别的。
走到班房外,这个管着囚犯事宜的小吏才开口:“要说见义勇为也不算错,本来也和她没关系,起先是几个采药人和一个小姑娘在路上起了争执还动起手,打小孩本来也不对,你这同伴从旁边路过就帮了忙。但她帮忙把几个采药人按住后,那个小姑娘就拿出了石灰粉冲着他们撒过去。”
他说到这里点点手里的册子,“好在她力气不大没准头,只有三个倒霉鬼中招,撒进眼睛里的不多,大夫还在给他们治。但恶意致人伤残,性质就不一样了。”
钟离默不作声地听完,肩膀才稍稍放松下来,至少他不需要在违反自己定下的律法和履行另一份契约之间为难。
钟离迅速回顾了一遍璃月复杂的律令条款,才开口:“恶意致残和她无关,当街斗殴最多拘留五日。”
小吏有些惊异地看他,“你还挺了解的嘛,不错,再过三日这姑娘就能出来了,你到时来接她就是了。不过另一个小丫头么……”
他又翻了翻手里的册子,点了下另一个名字,“她就没那么容易了,且先看看伤者的眼睛治不治得好。虽然年纪尚幼,可行为过于恶劣,咱们岩王爷定的规矩,犯了罪是不管年纪大小都要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