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得打那井水洗洗刷刷。
想了想,真是觉得自己魔怔了。竟也学起那些没志气人的优柔寡断来。
丸子她在这些琐事上可比自己稳妥。
国事要紧,儿女私情暂先放放吧。
刚过晌午。
“九叔九叔。”
“干什么着急忙慌的。这么大人了能不能稳一点。”
在听到阮二的声音之前,他一直未曾反应过来原来他已经在这案前坐了一上午。
连下人送来的午饭都已经凉透了。
刚好批完这最后一本手抄。
于是搁下笔,轻转了转僵硬的脖颈,又抻了抻筋骨。
嗯,松快多了。
“九叔,我刚刚看到丸子姐了。”
“很正常啊。她今天休假。”
“可是我是在春城大狱看到她的。”阮二说。
阮沚将桌案上的奏报理了理,“大狱?她去那里干什么?”
阮二在他屋中东看西瞧,“那我哪晓得。今天我陪父亲去巡视大狱的守卫状况,出来时正好在门口等待的那一群人中看到她。她还提了一个篮子,里头应该是吃的。算算时间,现在估计刚刚才排队进去。……欸九叔,你干嘛去?”
他当即起身抓过挂在木架子上的大氅裘袍就快步出了门。
只剩下阮二再后头高声喊着:“这就走啦?这饭你还吃不?你不吃我吃啦。”
吃了两口就嫌弃,“果然还是丸子姐做的更好吃。”
但倒是坚持把它们吃了个干净。
丸子姐说了,不浪费粮食才会有越来越多的福气。
他可要做个有福气的人。
杳纨从狱中出来。
心情低落得一如往昔。
爹爹好像更瘦,也更苍老了。两鬓霜白须髯斑驳。
她似乎都有点想不起来当时的爹爹犹记得未出事那几年他也曾意气风发,名盛春城。
也曾门庭若市嘉宾络绎。
可如今能想得起他的人还有几个。
那时候他常常会去西宛和安凉勘货置货,也会走访一些老匠人,同他们请教钻研金银玉器的锻炼打磨之法。
当时春儿年纪尚小,大多数时候都是她跟着父亲四处走动。而春儿则是陪着母亲留在家中。
是的,其实她去过不少南国以外的城镇。
但是或许在常人眼中,像她这样的一个小伙计见过的不该是大漠黄沙,也不是浩瀚星河;该是墙角成堆的柴火,是脚下的淤泥青苔。
可是解释实在太麻烦了,还会再一次揭开她的创口。
记得每每回家,娘亲都会亲手准备一桌子的菜来迎接他们。
而爹爹也总记得把这次置的货中最好的那一件留给娘亲。
那时候的日子可真好。
但命运总是戛然而止在看似最寻常的岁月里。
杳纨微仰了仰头,尽量克制自己不要在人前哭得这般难堪。
大狱通向外头的走道皆用厚重的水泥石砖砌成,一层一叠压得人喘不过气。
而这走道也是九曲十八弯,不仅没办法一眼望到底,身在其中都极容易走错岔路。
若不是有人领路极有可能会迷失其中。
大概是快过年的关系,今天来探望亲人的人特别多。
她这一行就有十多个人。
她一早来的时候外头早就等了好些的人,退开两边跪作一群。
听守卫大人说今天是有大人物来巡视大狱,就连县尹大人都要作陪着。她被挤在最后面,连头也不敢抬。
果然那个以权谋私贪婪无度的楼县尹最擅长这种表面功夫。
可惜官官相护,她爹爹的冤屈难以清白昭雪。
走了有一盏茶多的时间,杳纨终于隐约可以看见走道尽头的上了两道栓的厚铁门。
咿呀一声。
厚实陈旧的铁门被打开了。
外头的天光映衬着白雪刺得她的眼睛微疼。
杳纨有些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扑面而来的清新空气。
狱里常年不见天日,可能哪个角落里就有不知何时死去已经被风干的老鼠尸体。
自这大狱建起,里头不知道死了多少无故暴毙的犯人。
所以她总觉得里头潮湿浑浊的空气格外压抑,教人心慌。
避开众人,杳纨寻了一个角隅蹲下身子,将头埋在双臂间轻微抽泣。
爹爹身子一直不好,刚刚见他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咳嗽。
虽然最近几次来她都会带一盅止咳的汤药给他,可依旧不见好转。
也不知道他的身子熬不熬得到出来的那一天。
她这般没用,只懂在这里哭而依旧无所作为。
也许她能请求大夫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