憬仪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泰和宫的,三月的太阳已经很暖了,可照在她身上,依旧没有半点温度。
壁青和袖丹都听见了太后的训斥,紧紧跟在她身旁,十分担忧。
憬仪不要她们跟着,自己一路默然漫步,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种满芍药花的花圃边。
“郡主,你何时入宫的?用过午膳了么?”一道温柔似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憬仪蓦然回首,见丁昭仪正面含担忧地望着自己。
原来不知不觉,她已经来到甘泉宫。这片芍药花,都是丁昭仪自己种的。
“我不饿。”憬仪摇摇头,强颜欢笑。
丁昭仪敏锐察觉出憬仪的不对劲,她左右环视一圈,见无人在旁,便牵起憬仪的手,她惊觉手中温度十分冰冷,心中担忧更深,忙牵着憬仪进了正殿。
“青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谁欺负你了吗?”屏退了宫人,丁昭仪才柔声又问憬仪。
只有私下无人时,丁昭仪才会直呼憬仪小名,当着众人面,她都只叫“郡主”。
“真的没事。”憬仪万分疲惫的靠在丁昭仪膝头,将头埋入她的衣服中,嗡声嗡气道:“我就是有些累,想来您这里歇歇。”
丁昭仪眼神中满是爱怜地抚着憬仪的一头秀发,哄她:“好,你尽管歇。你弟弟也想你了,等会儿他散学归来,看见你定然高兴。”
说罢,她又道:“你一定没吃东西,怎么会不饿呢,我灶上有炖了一天的冰糖雪耳,你吃点好不好?”
感受到伏在她膝上的少女点了点头,丁昭仪忙朗声唤来侍女安排。
吃过雪耳粥,丁昭仪又亲自拿了篦子为憬仪按摩头皮,憬仪浑然像一只乖顺的小猫,安安静静伏在她怀中,任由她动作。
“丁姨,您真像我的母亲。”憬仪闭着眼,低柔的声音里有些哽咽。
丁昭仪手上动作不变,语气温婉亲昵:“我答应过你母妃,只要我还在一日,便把你当做我的孩子照看一日。”
她觑着憬仪渐渐放松下来,才出其不意问道:“是不是那件事出了什么问题?”
感受到憬仪头皮一紧,丁昭仪自责道:“或许我不该告诉你,只是我自己多心也不一定。”
“不。”憬仪从她怀中抬起头,低落着声音道:“是真的,蕙妃和赵家私下来往多时。是太后那边……”
她将这件事从头到尾又讲述了一遍,丁蕊的眉头难免紧紧蹙起。
当日她的宫女听说蕙妃宫里赐了两匹翻针绣出去,转头她就在赵夫人身上看见了新做的衣裳,由不得她不多心。
丁蕊视憬仪为自己的孩子,便给她提了个醒,谁知背后竟有如此纠葛。
最令她心疼的,还是憬仪夹在太后、皇后与赵家之间,两厢为难。
“要不然,我来求陛下……”丁昭仪才开口,便被憬仪打断:“不,您在宫里不易,只管照顾好阿选。”
后头无论她怎么劝,憬仪都拿定主意不许她多管。
这孩子,性子十足十像她父王。
丁昭仪拗不过她,只好湿润着眼眶答应。
温选散学归来,只见他最喜欢的大姐来看他,眼睛一亮,高兴得迈着小短腿一路飞奔,扑入憬仪怀里,险些将她撞翻。
“大姐!大姐!”温选拉着憬仪的手,要她陪着他去捉蛐蛐儿,被丁昭仪一顿呵斥后,才怏怏不乐低着脑袋不说话。
憬仪看得心里柔软不已,抱着他戳他胖嘟嘟的小脸蛋:“姐姐今天有事,等下次我来的时候,给你带只小兔子玩。”
拉过钩哄着这小子用了晚膳,金乌西坠之时,憬仪才慢悠悠出了皇城。
她的心绪,较之白日已经平缓了许多。
既然徐太后翻脸不认人,那她也无需再顾忌什么颜面不颜面。
别人做初一,她温憬仪自然有十五等着。
等到他日事发,横竖最丢脸的,也不是她。
憬仪怅然临窗而坐,徐徐晚风透过半开的轩窗吹拂过她的脸颊,带起青丝几缕覆于面上,显得面孔有几分朦胧。
她忽然想起宣晟。
寥寥数言就能令平乾帝改了心意,个中厉害不言而喻。
若是他能为她出言……
憬仪蓦然回神,派人唤来冯子阶:“少师大人明日当值吗?”
太子少师,按制要定期入东宫为太子授业。
冯子阶不清楚憬仪用意,恭谨道:“明日并非少师大人进宫的日子。”
憬仪简直一刻也不想再等待:“送张我的名帖过去,就说明日我要过少师府拜访宣大人,求他一见。”
“此时?”冯子阶颇为惊讶,眼下已过酉时,少师府恐怕不会再收名帖了。
可憬仪已经如履薄冰,就像下一刻便要跌入深渊中,哪里还能犹豫,十分坚决地点头。
冯子阶只好按吩咐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