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青身影在林间洒出的零碎光影中穿行,岑音不知自己跑了多久,直到腿酸力竭,胸口的心跳像擂鼓一般支撑不动了,这才扶着一棵树干停下来。
她跌坐在地上,靠在树根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嗓子又干又痛。
好难受,要死了。
抬眼再看周围,已经完全找不到来时的路。青华峰山体高大,占地广袤,山脚更是绵延数十里长。
已经没时间去想今日是否莽撞,若是能见到苏溪墨把他拖在这最好不过。
若是见不到……
岑音双手合十贴在胸前,闭上双目,心中默念:
东极青华大帝,太乙救苦仙尊,让他来吧。
岑音很少有好运气,小时候不认路,每次遇见岔路口,她都会走上错的那条。每次放花灯,也是她的沉得最快。每次挑果子,她拿的也是最酸的那个。
这次,她诚心诚意地求起了神灵。
她需要这个人来帮自己,请把他送到面前吧。
叠在一起的叶片发出摩挲声响,不是在树梢,而是在地上。
岑音心口一跳,凝神再听。
那声音没有停下来,还在朝她靠近。
岑音睁开眼,一个穿着粗布短褐的刀疤脸男人赫然就在几步开外对她狞笑。
惊惧使她看得格外清晰,他腰间还别了一把带豁口的短刀。
岑音抓着树上粗糙的树皮站起。
刀疤脸冲她跑了过来!
岑音惊叫一声,往旁边跑,围着一棵棵树绕。
“美人,你别躲啊,是不是迷路了?哥哥送你回去。”
“我不想躲,可是你腰上那么大一把刀,我害怕。”岑音带着哭腔,一步也不停。
“这个好说。”
见她不是求饶反抗,刀疤脸起了几分怜香惜玉的心思,他喊住与他只隔了两棵树远的岑音,当着她的面取下腰间的刀扔在地上。
“你看,刀放下了。别跑了美人,你跑不了的,不如现在让哥哥疼疼你。”
岑音藏在树干后,只露出头看着他。扶着树干的手上,紧紧地握着一把锋利的短匕。
她点点头,“好,你答应要送我回去。”
刀疤脸□□着抽出腰间的裤带,“那是自然,只要你把我伺候高——”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刀疤脸缓缓低头,一柄剑从他的腹中穿出。
剑刃上的赤红一滴滴落在地上,刀疤脸扭头往后看时,那柄剑从他腹中直直往下劈开,他张嘴,哀嚎未发,一口鲜血率先喷出。
刀疤脸倒下后,一人从旁走出。
来人箭袖玄衣,墨发高束。
在茂密浓盖的树荫下,两人目光隔着林间渐斜的光影碰在一处,云杉林失去了它的隐蔽,岑音站得笔直,强忍着不许自己后退,指尖微微蜷缩捏住了裙边。
沈却将她眼中的失望和厌恶看得一清二楚。
她从未这样看过他。
心口像被重重扎进一根刺,让他接下来走过去的每一步都变得困难无比。
岑音将那柄短匕收进袖中,再抬头时,他已经停在她面前。
比起愤怒,岑音更擅长忍耐,忍耐不喜欢的人,忍耐不愿做的事。
但是现在,她的耐心快到临界点了。
沈却从一开始便打乱她的计划,她默默接受一切他造成的改变,如今都落到这个境地了,他竟然还来破坏她的打算。
这刀疤脸是山贼,若是顺利,苏溪墨不久就会出现在此,她能与他见面,再死缠烂打让他与自己一起被困一夜。
这是当下岑音能为自己找的最好的一条路,就连这条最好的路,也要如此费尽心机。
她已经走完了最难的部分,可是沈却又出现了。
他到底还要怎样呢?
她死过一回了,早就不欠他的。
岑音深吸一口气,握紧掌心,抬起头,不争气地对他笑了,依旧是最最善意的笑。
常年的忍耐又占据上风。沈却既然也是重生而来,定然知道她的软肋。光是身份这一条,她就能被捏死。
不能得罪他,岑音心中牢记。
微微挑高双眉,半提唇角,幅度刚好露出里面的那颗犬齿。
“沈公子,好巧,你又来看风景?”
沈却目光下敛,长睫微微扫下来,眼底幽深如潭水。
笑得真美,真勾人。
若不是刚刚那一眼,还有她发白的指尖,他险些就信以为真。
她往后退了一小步。
她在远离他。
沈却没回,而是喊她的名字:“岑音。”
声音好似被沙砾碾磨过的低哑,在极力克制些什么,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岑音分辨出了他细微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