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补身的药汤,你昨日损耗太过,一会儿喝一碗补补。”
云桑睡这一觉,感觉身子好了大半,腰背筋骨皆不像昨日那般板僵,头脑也松快许多。
她向季勉微微福身:“昨夜可是阿勉哥哥回来了?我瞧这院子……”
“是我家一个老仆,我不放心你一人守夜,所以叫她来陪你的。”季勉小心拎起药罐,将药汤倒在碗里,向她解释,“她今早已经走了。”
“原来是这样……”
新熬的药汤入口并不苦涩,细品还有一丝甘香。云桑小口抿着手中汤药,听季勉说:
“明日一早,七娘便该出殡下葬了。我已从家中寻好人手,今日……还需妹妹给七娘最后敛一敛遗容。”
云桑动作一顿,沉默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净了面,告了别,终究,要入土为安。
整理衣着时,姨母也来帮忙。二人细细为七娘穿戴擦洗,不免又掉了两次眼泪。
云桑取来竹签,一点一点剔去娘亲指甲里的污垢。许是跌落悬崖时挣扎剧烈,她的手里里外外一片泥污。
待擦拭干净,才发现,掌心似被什么东西硌破,留下了拇指大的一块血纹。
纹路不算清晰,若非她这般细致清洁,大约也不会瞧见。云桑并未放在心上,只当是马车窗框装饰的篆纹,被娘握在手里攥得紧了,这才留下印记,轻轻拭过后,便把手重新安置回娘亲腹部。
最后一夜,姨母守在灵堂,陪她一起坐了一宿。
天明时分,起灵,扶棺。第一日曾来吊唁的婶子伯娘们,纷纷来送七娘最后一程。一抔抔黄土撒下,将那乌漆的棺木掩埋,立上崭新的石碑。
寥寥数字,写尽墓主无人关注的一生。
人群外围,一名陌生男子站在原地,面色不善。
他全程目睹那棺木上钉、下葬,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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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错,小人亲眼见陈七娘尸身入土。她……确然已经死了。”
梁卓眉头紧蹙,抵在桌面的手越绷越紧,猛地一挥,将砚台笔墨扫了满地:
“废物!”
随从战战兢兢:“大人,此案经年事久,既然无人怀疑,不如……算了吧。”
“不行!”梁卓一反往日镇定性情,瞳孔里隐隐闪着凶光,“江家旧仆又不是只有一个,陈七娘死了,还有李七娘,宋七娘……京中没有,就去流放的路上寻!”
随从内心叫苦不迭,当年江家在京城本就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前院后宅加起来统共请不得十来个人,一朝获罪流放,九死一生,十几年过去,找人谈何容易。
他试探道:“大人,御史府人手有限,且出京暗查难免束手束脚,只怕寻上三五年也未必有成效。不若……”
“什么?”
“……您手上,不是还有……那支人马……”
梁卓沉默半晌,摇了摇头:
“不行,陛下下月要南下巡视,届时宫中防卫空虚,正是成事的难得之机。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不会听我调令的。”
先帝暗卫真正效忠的人,是九皇子。他梁卓,只不过是个代管工具。
“出京一事,暂且不急。”梁卓捏了捏眉心,交代道,“当初江家获罪并不突然,前前后后审理一月有余,定有听到风声提前跑掉的人。处置人员名单查不到,未必就真的全无线索。你再去江府旧宅附近打听,还有陈七娘那个表姐一家,都盯着些,有情况随时来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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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御花园湖畔夏荷郁郁葱葱,阔大的叶片出水亭立,迎着晨曦在微风里轻摇。
云桑手举一盏青白瓷觚,正逐片收集宽阔荷叶上星星点点的露水。
经夜的露,有淡淡荷香,煮来泡茶,最是清口。
此事原是粗使宫人的活,然而她因着娘亲的事,近来时常难以安眠,天不亮就会醒,索性提了玉壶出门。
做些事情,总好过一个人在床上辗转反侧,胡思乱想。
缠枝莲纹执壶被一杯接一杯的晨露渐渐填满,湖畔柳枝上传来鸟雀追逐的鸣叫,衬得这一池子荷花越发幽静。
其实,也算不得一池子荷花了。
长夏至末,早晚间越来越凉,原本葳蕤盛开的满池嫣红,如今只在大片翠色中零星缀着几朵,花期眼看便要走到尽头。
花无百日红,人,亦是。
想到这,云桑心中一恸,不禁靠着岸边冷硬的青石缓慢坐下,环抱双腿,又垂了泪。
不知坐了多久,晨风吹得人关节僵麻。她擦去眼泪,吸了吸鼻子,正想起身,耳畔忽然传来一声询问:
“地上不冷吗?”
淡淡一句询问,在幽静的环境中格外突兀。云桑回头一瞥间,一双玄色长靴自身后映入眼帘,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