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摆摊之事就要止步于此吗?
岑秀儿不甘心,望向教书先生的眼眸里满是不惧的勇气:“我虽只是农女,却并不认同先生的说法。”
话音刚落,周围就传来阵阵吸气声。
这女子是疯了吧,竟然敢对春和先生不敬,要知道春和先生可是寒山学院最为严苛的教书先生,手下功成名就的学子不计其数,其中就有当年那位举人,连县太爷都要给其三分薄面。
更有人直言无知妇人休得胡言,知道眼前这是谁吗?派出仆人想要赶走岑秀儿。
“不可动粗。”春和先生皱眉道:“此女子也是为了生计。”
仆人们顿时停下了驱逐的动作。
“先生!先生请听我一言。”趁着这个间隙,岑秀儿声音清脆高声道:
“您方才说小女子在此处摆摊是害了这一众学子,并称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小女子却不以为然。其一,吃苦吃苦,吃的是什么苦,若是吃得不好穿得不暖就是吃苦,那天底下的穷人就都成为人上人了。其二,若想成为人中龙凤,其实农女在学院外摆摊,也算是一关考验。”
随着岑秀儿娓娓道来,周围的人不屑的眼神皆有些意外,这农女衣衫破烂,却如此镇定,言语之间竟有几分像模像样的文采来。
但也有管家觉得岑秀儿在胡说八道搬弄是非,为了讨好春和先生讥讽道:
“在春和先生面前卖弄大道理,你当你是宫里的娘娘?大字也不识一个,还是快滚回老家铲猪粪去吧。”
这管家本以为教书先生皆是古板严肃不容辩解的,自己如此说法是替他解气,不料春和先生却接过话茬,沉声道:“哦?摆摊如何算得上考验?”
“美食关。”
岑秀儿微微一笑,接着道:“我曽听说,人有七罪:傲慢、嫉妒、暴怒、贪婪、暴食和□□,虚怀若谷冰清玉洁之人定然能够克服这七宗罪。而美食自然是对应着其中的暴食,也是众学子们科举路上的阻碍。
学子们将来会走出大寒山,走出蒋州镇,一路上会遇到不计其数的考验与阻碍,或是金钱玩乐,或是美人赌坊,倘若连当下这小小的美食一关就克服不了,上学时不专心,想着下学去买吃食、去饮美酒,那又如何成为出类拔萃卓尔不群之人?”
春和先生摸着胡子,细细思索着眼前这农女的一番话,半晌点了点头。
“有道理,有道理。”
而其他人也沉默着思考这番话,之前讥讽岑秀儿的管家见春和先生赞同她,不由得面红耳赤,惹得少爷也觉得他多嘴丢人,瞪了他好几眼。
岑秀儿见其态度松软,连忙乘胜追击,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桂花雪梨茶,笑得明艳开怀:“先生,此乃桂花雪梨茶,由雪梨和冰糖制成,有舒缓嗓子、清肺润脾的功效,您辅导众学子辛苦了,请用一碗放松些。”
春和先生略带好奇地端过,喝了一口,汤水鲜甜润口,方才教导学子们的燥郁之情仿佛去了不少。
再拿勺子剜了一勺梨肉,梨肉晶莹剔透,浑圆清亮,像极了胖乎乎的奶娃娃,送入口中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带着淡淡的桂花清香。
“不错。”他眯着眼睛道,看着锅里用盖子遮掩住的桂花雪梨茶,从袖口里掏出几个铜板:“多少文一碗啊,我给我内人也带一碗回去。”
岑秀儿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看样子,她不用搬走了。
春和先生自然是轮不到付铜板的,他话音刚落,一群讨好他的管家仆人们就极有眼力见地纷纷挤上前来代付,顺便替自家的公子们也来上一碗。
“土豆也要!土豆也要!”少爷们支使道。
岑秀儿顿时忙得手忙脚乱,待到眼前人群散去,锅里的桂花雪梨茶和狼牙土豆早已经没了踪影,只剩一层淡淡的水和薄薄的油渍。
“哎哟我秀儿真厉害!我秀儿真厉害!”
夜里,岑如芳看着足足一两银子,激动得热泪盈眶,“我秀儿真有出息,我老岑家也算是祖上冒青烟了!”
一两银子便是一千文,岑如芳从前辛辛苦苦地背着农货去镇上的集市卖,一日也不过七八十文,女儿一天就赚了一两银子,怎么不算有大出息!
“娘,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岑秀儿伸手揩去娘眼下的泪水,抱住了她。
岑如芳动也不敢动,泪水却止不住地一个劲儿往下流。
这辈子没几个人抱过她。
她在娘家是长女,从生下来有记忆起就是不停地干活,爹娘从来只抱后面生的弟弟。成亲后,岑有贵人很好,老实本分,两人都是脚踏实地没有甜言蜜语的性子,也没有怎么抱过。
“我秀儿是最好的姑娘。”岑如芳道。
“我娘也是最好的娘。”岑秀儿道。
一家人凑在一起算了算钱,这些日子岑秀儿摆摊共得三两三百余文钱,对于寻常农家来说,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