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融于血,在青石板道上汩汩。沈长恭刺得快准狠,见有人阻拦更是不留余地。他抽剑怒目看向相撞之人,待看清那人清秀的面容,瞬间弯起嘴角:“是你?”
傅清卿低头看向男子,费副将胡茬上不知是雨是涕,他正无措地捂住爱人的缺口,仿佛这样就能挽回流失的生命。她内心气急,安宁剑直逼恭亲王眼前,抬眸咬牙,愤声说:“你答应过的,都忘了?”
沈长恭身后人齐齐戒备握柄。
他不以为然地摆摆手,示意无妨:“本王……”
话音戛然而止,原本颓堕委靡瘫坐在地上的男子拔刀而出,毅然决然冲沈长恭劈去。岂料那人动作更快,一剑挡下攻势,抬脚便踹。
费副将不放弃,磨牙凿齿,横眉立目,捡起刀再爬起。
“沈长恭!还我妻儿!”
电光火石之间,还来不及挥出第二刀,他便被一群蜂拥护驾的士卒按在地上。石地粗糙,费副将浑然不觉,使出浑身解数来挣脱,却只是生生将脸磨破。
卫章同傅东邢一道,见情势不妙纷纷上前。
他垂眸瞧见地上了无生息的母子,那妇人除却胸口一道窟窿外,肩背附近还有好些乌紫。
想来是这妇人为救孩子,奋不顾身扑上前因而被马匹所伤。
傅老将军大致扫一眼便知发生何事,但人死灯灭无力回天,留下眼前人更要紧。他挡在费副将跟前,说:“恭亲王,手下留情。”
然而不等沈长恭饶过,傅东邢小腿传来异样。他垂头探寻,只瞧摁押在地上的人艰难嚅嗫嘴唇。
“不跟你了。”
老将军刚开口想说些什么,紧接着眼前闪过一道残影。
费泾甩开身上的钳制,竟是活生生拖着一群累赘奋力扑向高高在上的人。
“费副将!”
“费泾!”
“……”
身首分离,血流如注。
傅清卿呼吸一紧,目光追随掉落的头颅。那圆滚滚的血肉停在一人脚旁,她往上扫,傅东邢拳头攥紧咯咯作响,双眼布满血丝。
心中的不甘郁闷一概发泄,沈长恭砍完那一剑只觉得痛快淋漓,盯着绽绽血红邪笑,瞳孔撇向愤怒的众人,转而换上一脸无辜,说:“他自己朝本王剑上扑,怪不得本王。”
残次兵器、威胁卫章、操控皇宫……桩桩件件都在恭亲王算计内。傅东邢纵然想为友复仇,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沈长恭为这一天准备的太久太久,他能保下傅家已是不易。
老将军哀叹一气,收回眼眶盘桓的水光,拦下收尸的人央求道:“望……老臣,求亲王留费副将全尸。”
“若本王说,不呢?”沈长恭被血光勾起杀戮的兴奋,眼中冒着跃跃欲试,猖狂说,“不仅如此,本王还要将这条道上的人全部杀尽……今日凡是游荡街头的,不论平民士族,皆可格杀!”
“驱杀十人,受下赏!百人受中赏!”
一令既出,动身者不可胜言。
“不可!”卫章面色大变,转身急吼,“不准去!老子叫你们停下!”
可惜收效甚微。
雨星沿街巷屋檐急速滴下,黄发垂髫躲入青堂瓦舍,一孩提被窗棂下落连续成线的水珠吸引注意,伸手外接,不等接触那些晶莹就被扯入角落躲藏。
奈何顽童撒泼,引来恶煞,门殚户尽。雷鸣电闪同鬼哭狼嚎此起彼伏,骤雨冲刷,一洗青石膏血。
刀剑铮鸣,傅清卿已怒冲冲持安宁剑直逼沈长恭。
“傅清卿!住手!”傅东邢领兵护城民,余光中发觉一道熟悉身影飞奔向恭亲王。他定睛一瞧,来不及多想便急忙呵斥。
他想送走这天杀的,但他也怕白发人送黑发人。
然那女子活了两辈子,不是一个忍气吞声的性子,眼里更是容不得任何沙子。手中安宁出鞘,剑法凌厉如风,她充耳不闻盯准沈长恭,杀气腾腾。
“傅清卿!你放肆!”沈长恭手臂划伤,金甲与安宁剑摩擦生出刺耳声。女子的一剑让人始料未及,防不胜防。不出所料来人护驾,戈矛剑戟全然锋指傅清卿。
他眯着眼看向陷入天罗地网的人,又移下目光注视通体雪白晶莹的安宁剑,“你这剑,倒是不错。若愿意呈上,我便饶你罪过。”
“颠倒是非!你我究竟谁对谁错?!”傅清卿勾剑冷笑一声,“兽皮之约,恭亲王难不成都忘了?”
她知沈长恭暴戾,却没料到是这么个不讲理的人。毫无仁慈之心,大有边邑匈奴以杀为耕之风,更让她厌恶。
卫章这时站了出来,扬声道:“君子之言,信而有征。兽皮所言,可证沈长恭无信是为真!”
雨势越发滂沱,仿佛决堤的天河翻浪而下,然压不住卫章雄浑呐喊。
积水被踏起浪花,傅清卿双眼泛着冷光,以一敌百。傅东邢面色绷紧防下渐增的士卒,视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