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留步。”
唐公瑾坐在素舆上扬声喊住人,阿圆在后面推着走近,二人匆匆出现在拐角处。傅清卿目不转睛地打量素舆半响,唐公瑾腿上盖着毯子,瞧不出什么端倪。她抬眸与阿圆交换视线。
傅清卿从宫中出来去城门北的时候,中途转道回了趟镇国公府。为防万一,她带上了那根意义非凡的簪子。去寻唐公瑾那日,沈亦川截了先,再琢磨父亲的话,沈世子应当是有些端倪的,因而她又将手中晋王府的令牌交予阿圆,吩咐前去一探。
阿圆会意,瞥一眼卫章,撒手走到傅清卿身边,凑近耳语:“唐大人的确在晋王府,有好生养着的。坐在素舆是逃跑时不慎摔了。”
卫章在第一时间便火急火燎冲了过去,半点没有将领的稳重。他皱眉扶住素舆,瞄向唐公瑾又带上心虚,小声喊一句‘主人’。
唐公瑾莞尔,向傅东邢稍稍颔首:“傅老将军,别来无恙。”
“唐大人?我这侄子办事,可真不靠谱啊。”沈长恭扭转马头意外瞥向素舆,冷声道,“事已至此,你拦不住本王。”
沈长恭封地宁州那会,唐公瑾恰好正在实施变革,裁减冗官修筑运河……他初来乍到,如何能比得过常年在宁州任职,博得民心的唐公瑾。于是宁州的兵权顺理成章的从他手中抽出,落在了唐公瑾精挑细选的将领手中。
他什么都不怕,独独怕这位众望所归的唐大人。
“公瑾未有阻意。”唐公瑾说,“不过是求亲王成全公瑾世主之药石的愿望。”
“赤兔,安分点。”沈长恭拍拍座下不安的雪耳红毛,慢悠悠望向唐公瑾,“唐大人,陼国几百年,从未有过女子为谏官。遑论你为臣子并不安分,尚不如这马听话。”
唐公瑾安分不安分另说,但若重新坐上谏议大夫的位置,定是惹君不快。
分明是芥蒂唐大人不乖顺罢了。
傅清卿扯了扯唇,瞄赤兔一眼,忽然发现了什么,嘴角勾起玩味的笑,眼瞳一转,若无其事地喊道:“赤兔。”
沈长恭身下马匹顿时撒开腿,奔向声音来源。沈长恭冷不丁失重,立刻攥紧缰绳,企图停下,奈何也只是放缓了速度。
赤兔带他停在傅清卿跟前。
“我来做第一人。”唐大人目光不断在赤兔和傅清卿之间变换,最后望着沈长恭:“那位子,亲王坐的稳吗?公瑾不为马上鞍,却可作勒马辔。”
赤兔仍旧亲昵地贴着傅清卿,沈长恭瞪这女子,脸色难看,猛地一用力调转方向。
“好马不常有,还得训。”他扶摸着赤兔鬓发,摩梭良久,“唐大人所言极是。”
随后甩动马鞭,赤兔驰骋溅起一片泥水。
“臣事君以忠①!唐公瑾,本王便给你机会!”
直到声势汹汹的军队消失在天际,唐公瑾向傅清卿招手,待人靠近后附耳低言。
良久,傅清卿轻声道好,唐大人这才淡声说:“听闻傅老将军收了一位养子,名为傅司。卫章杀了傅司,他确是有过。算起来,卫章也曾是我手下臣,他有过,我亦有责。公瑾改日登门赔罪。”
卫章眼瞳骤缩,莫名其妙扣上一顶帽子,手足无措地看傅东邢,刚要开口解释,手上传来温度,他收音垂眸。唐大人仰着头,反手拍上他手背,喃喃道:“不是总想收揽人才吗?回宁州带上傅清卿吧。”
“令爱同红英倒是相像,让她跟着卫章历练,算是弥补。”说罢转向傅东邢:“傅将军以为如何?”
傅东邢何尝不知她在打哑谜,垂眸忖量,俄而颔首道:“正有此意。”
卫章偏头注视熟悉的面孔,那人与他视线相撞,扬着笑意无声说‘我、傅司。’。
“她是……”忽然手背被拍,他囫囵道,“可是……”
傅清卿知道他在顾虑些什么,说:“不会给长史大人添麻烦。”
“嗯。我做担保。”唐公瑾应和。
不等卫章问,她打断说:“去寻架马车,一道去宫中。”
……
风弭雨停,镇国公府内人悄鸟禽鸣。披着袈裟的清瘦老者捏着持珠,眺着来人。
傅清卿认出夹谷子,当即快步上前揖礼:“师父。”
老将军心有备虑,安置好费泾的尸体便同唐公瑾一并前往,叮嘱她回府静待。
夏半阴气始,傅流云穿薄衣坐在一旁,与小妹对视一笑,打量许久,语气像是对待数年不见的故人:“近来安好?”
傅清卿也笑:“想阿兄了。”
相别不过数日,物是人非。傅流云左袖裁断,应是缝改过,因伤口没有好生养着,至今还渗血。即便傅清卿在清瑛院沐浴更衣后才来,但面上疲惫便是胭脂水粉也盖不住。他眼尖发现她藏在袖中包扎的指尖,哀叹一声背过身为白马寺主持奉茶。
夹谷子来的时间不长,刚被招呼进府中正堂,寻的人后脚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