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妮娅站在敞开的玻璃窗前,窗边的书桌上用书压着一方写了一半的信纸。
花园里的白杨树随风轻轻摇曳,小径旁一排排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树莓与蝴蝶花,充分显示了林学家的匠心。
她颇感乏味,低头读自己还没写完的给塔妮亚的信。
“亲爱的塔妮亚,又是一个谢佩托夫卡安静的夜晚。晚八时后德军在城内戒严,不许大家外出。
还记得很久以前我在谢佩托夫卡,晚上出门散步,总能听到街道旁的欢歌笑语。手风琴手拉着轻快的乐曲,欢快的歌声传得很远。
这种快乐在这样的时节显得如此稀有。
罢工运动如火如荼,然而在德军的暴力机器下显得这样脆弱。没有武装力量的反抗是不堪一击的。
前几天夜里开展了大搜捕,听说是在抓捕布尔什维克的游击队员。塔妮亚,我很担心你。
或许我该给你介绍一下我新认识的朋友。他是一个年轻的小火夫,那双倔强的黑眼睛总让我想起你,我相信这会是一段非常有意思的友谊。”
特列佐尔的狂吠吸引了冬妮娅的注意力,她匆匆去了花园。
“特列佐尔!”
白色的长毛大狗疾奔而来,嗅闻着冬妮娅的裙角转圈圈。
冬妮娅抓住特列佐尔脖子上的皮圈,埋怨道:“你净会乱叫唤。”抬头便看到保尔站在栅栏边朝着她笑。
冬妮娅轻抿唇角,露出了快活的笑容:“保尔,您怎么来了,到我家花园里来说话吧。”
“我不进去。”保尔摇摇头,“我要是进来了,您的父亲肯定会生气的,说不定会因此责怪于您。他会问您,怎么可以把这种人带进花园里来?”最后那句他学的惟妙惟肖,跟贵族老爷的语气简直如出一辙。
“哪有朋友来我家就在花园门口说话的?”冬妮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您胡说什么呀,什么这种那种人。我父亲绝不会为此生气,更不会责怪我。他要是真责怪我,那也是责怪我对朋友这么失礼。还是说,您并不把我当成您的朋友?”
冬妮娅用略微责备的目光看着保尔,打开了院门,保尔犹豫不决地跟在她后面走了进来。特列佐尔冲保尔吠了几声,被冬妮娅一脚踢开,便呜咽着跑远了。
他们在花园凉亭里坐了下来。
冬妮娅说:“上次您说过您很喜欢看书。”
保尔精神了起来:“是的,非常喜欢。”
“您最喜欢什么书呢?”
“《朱泽培·加里波第》。”保尔毫不犹豫道,“好像上次就跟您提过这本书,我现在已经看完六十八本啦。加里波第走过无数国家,为穷苦人民战斗。如果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人物,我一定会去投奔他们的!”
冬妮娅含笑看着神采飞扬的保尔:“您想看看我的图书室吗?我想有本书您肯定会喜欢。”
保尔有些心动,然而拒绝道:“我可不能到您屋子里去。”
“为什么?”冬妮娅皱眉。
保尔低头看见自己光着的两只脚丫,实在是不干净,赧然道:“您妈妈或爸爸会把我赶出来的。”
冬妮娅不悦道:“他们绝不会这么做的,您可是我邀请来的朋友。”
“那好吧,不过列辛斯基家就是这样。他家就不允许我这种人进去,只让我哥哥待在厨房里跟他们说话,有次我去他们家,涅莉连房间都不许我进,可能怕我弄脏他们家的地毯吧。”保尔说着就挠着头笑了起来。
“走吧走吧,我爸妈才不会对我的朋友说什么。”冬妮娅抓住保尔的肩膀,友爱地把他推上阳台。
他们穿过餐厅的时候,冬妮娅的母亲叶卡捷琳娜坐在桌前,墙上的布谷鸟时钟正发出悦耳的“咕咕”声。
她有一双温柔的灰色眼睛,容貌并不出众,但是微笑起来的时候让人觉得十分亲切。
叶卡捷琳娜惊异地打量保尔,然后朝冬妮娅扬眉:“冬妮娅,不为我介绍一下吗?”
保尔略低下头,却听冬妮娅说:“妈妈,这是我新交的朋友,保尔·柯察金。我想带他去图书室看书,或许还可以准备一顿下午茶?”冬妮娅俏皮地眨眨眼。
叶卡捷琳娜笑道:“去吧,祝你们有一个愉快的下午,茶点准备好了我会来喊你的。”
保尔看向叶卡捷琳娜,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谢谢您的招待。”
冬妮娅拉着保尔进了一间屋子。房间里摆着一个很大的橡木橱柜,冬妮娅拉开橱门,里面好几百本书排列得整整齐齐。
保尔的目光在这些书上流连,目眩神迷。
冬妮娅抽出了一本,笑盈盈递给保尔:“您说最喜欢《朱泽培·加里波第》,而我最喜欢的是这本。”
是《海底两万里》。
保尔接过书:“这是讲什么的?”
“是一本奇幻小说。如果世界上真的有一艘鹦鹉螺号就好了。”冬妮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