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茶屋都是介绍制,没有引路人无法窥见,父亲的友人很是克制,但也推杯换盏,看上去还没有愁大的艺伎在柔白面目下,将小小的酒杯不断送进樱红口中,舞与乐悠悠作响吟唱,藤原愁望着他人注视着台上的目光,在说“抱歉”后起身,离开房间去到盥洗室,意外撞上其他艺伎坐在廊边,用手帕掩口,吞水喝药。
“还行吗?”茶屋家的老板问。
“习惯了。”艺伎回道,站起身来。
藤原愁自知自己不该在此处,幸好抓住了时机,假装自己刚走到这边。茶屋老板同艺伎都同他低头问好,他也稍稍示意,同人擦肩而过,又忍不住回头。婀娜身段,行姿站坐都极为优雅,在他脑中响起的却是东条说出的“不容易”一词。
“感觉你不大自在。”在回去的车上,父亲对他说:“这份文化在你们年轻人看来是腐朽了,但它也有存在的必要。”
“什么必要?”
“它养活了很多人,离开这里就活不下去的人。”
但也有不被允许离开的人吧,藤原愁想。
后来又有家中的朋友将他约见,藤原愁便不再去茶屋了。
一年时光转瞬即逝,即将到他离开的时候,冬天的雪逐渐化去,屋里的帐子门换了样式,厚重的衣衫也轻快起来。
教授忽然说要给他送别,藤原愁以为是自己被他使唤了整整一年,虽都是自己能处理的事,放在伦敦,却是接近能被学生投诉并受到惩罚的程度。
傍晚时分,他和其他两位教授与两位学生坐上车,一共六人前往饭店,却被拉到了长巷之中。与愁第一回去时不同的街道,但也同属四条化街之一。
想要拒绝,但没有离开的理由。几位教授乐呵呵的,说现在年轻人虽都道德高尚,好像对花街不感兴趣,但这回他们却等到了如今年收第一的那位艺伎来,要让他们开开眼界。其他人或许还是有些期待,藤原愁却想着要无聊地度过今夜了。
技艺固然是美丽的,他也能沉浸其中欣赏,可他一旦想到在一轮月下那仰头灌着瓶装水的那个艺伎,就会被人为营造着的梦幻中被拉回现实。
“这里是一花。”
藤原愁默默地品尝食物,捉摸着要如何做,众人闲聊之时,门外传来打招呼的声音。艺伎在京都腔外,又有一套特别的说话方式,这是藤原愁第二回听见,声音柔美,若带着想象,自然会被撩拨心弦。
“来了,来了。”教授们说着挺直了身体,学生们则都侧目。
门先是拉开了一点,随即开了半扇,包裹在丝绸和服中的女人来到屋里,行了一礼。抬起头来时,她看向坐在主位的人。
此人是教授中的爱好茶屋者,这次便是经由了他的介绍,两人似是并非初见,略微寒暄了几句,便开始表演。
藤原愁学习弓道,是为弥补身体里不足的和风,花街已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他还是不得不承认,在喑哑吟唱着的歌谣里,来人在弹拨的三味线中舞蹈,而他在其中看到万千姿态,若不考虑其他,是会令他心情平静。
不愧是年收第一,有教授替愁感叹,愁还记得刚来京都时所见那位是炙手可热的新星,固然有其优势,但对服务业而言还是略显不成熟,有其美中不足。而如今的这位,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叫人赏心悦目,理应是经过后天训练,却好似浑然天成,叫人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熟门的教授并不开始就介绍随行,过了一会儿才将学生们介绍出去,要一花猜他们是来自哪里。
在场三个学生,两个有海外血统,但都不明显,猜错了就要喝酒,学生们好像也一同成为了玩物。推辞与笑闹过后,轮到了愁。一花靠近他身旁,要将他仔细端详。
“我就算了。”他放下筷子,坐得端正,侧头看她:“我——”
“您有着很漂亮的发色。”一花朝他伸出了手,将愁落在肩头的一抹发丝攥在了手中:“我猜想,愁君的祖父是英国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