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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睛有些湿润。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用脚踹了一下门,语气很差地说:“饭来了。”
季灼灼等脚步声消失了,才开门去取。她端进一碗东西,随手搁在地上。
长生见她的动作有些躲闪,似乎想隐瞒些什么。他瞥了眼,看见一碗稀粥,上面盖了一撮咸菜。他心里难过,想说点安慰人的话,却发现无话可说。
长生只好又问一遍:“为什么要放红烧肉?”
季灼灼看出长生不乐,她若无其事地端起碗,僵着脸笑得惨兮兮。
“长生,你肯定用过午饭啦。我饿死了,先吃饭……”说到“饭”字,她喉间有些许哽咽,低头嗦了一口稀薄的米汤,用筷子尖挑起小小一片酸菜,将眼泪与米汤一起咽进肚子里。
季灼灼暗吸了一口气,等胸口那团艰涩酸楚的伤心消散了,方露出一个与往日别无二致的笑容,她笃定地说:“我那短命的同胞兄弟,一看就是个穷光蛋。我猜他长这么大,还没吃过红烧肉。”
长生也挤出一个笑容,勉强道:“瞎说,哪有人没吃过红烧肉。”
季灼灼振振有词:“穷人家哪里舍得把那么好的猪肉红烧。红烧了至多吃两天,而做成腊肉风干,每次吃的时候割下一小片,足足能吃一两个月呢。”
长生听她说得有趣,好不容易露出些许笑意,又发现季灼灼面色苍白,以往红润的嘴唇如今没有半点血色。他实在不忍细看,别开眼往上望,瞧见一缕缕蜘蛛网。
长生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进入他的胸腔肺腑,化作一支支锋利的箭镞,齐根扎入长生的心肝血肉。
他低头,瞧见季灼灼脚边还有几大盆待洗的衣裳。
季灼灼转移话题道:“你不用担心我,纵使大家都欺负我,爹爹总归是知道他有我这么个女儿的,何况大姐待我……”季灼灼顿了一顿,咬咬嘴唇说:“也是极好的。”
长生:“他们待你一点都不好,为何还喊她大姐。”
季灼灼狡黠一笑:“我如今人人可欺,喊一声大姐至少有人能知道我也是季家的女儿,兴许会待我好些。”
长生叹气:“你真是聪明面孔笨肚肠。主母分明嫌弃你厌恶你,你还说这话找她的不痛快。留心传她耳朵里。”
季灼灼大赖赖地说:“无论我怎么做,她都会给我找茬。家仆也一定会欺负我。”
长生难过地说:“中庸之道、益谦亏盈。灼灼你且避些锋芒,日子总归会渐渐好起来。别招惹主母了,她既管内宅,又不愿容人,若是想整治你,有的是办法和手段。”
季灼灼却说:“他们待我越坏才越好呢。等爹爹看见了,自然会为我鸣不平!”
长生叹了又叹:“你把他想得太好了。”
季灼灼叹息:“你把男人想得太简单了。”
长生问:“值得么?”
季灼灼抬起饿得小小尖尖的脸蛋,毫不犹豫地说:“值得。”
她笑嘻嘻地从破破烂烂的衣襟中摸出一本医经,翻开给长生看,有几分得意地说:“这是爹爹托人偷偷带给我的,只有我有。”
“等练完后,我这辈子都不用寄人篱下了。”
长生不吭声。
季灼灼又说:“长生,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长生:“什么事?”
季灼灼面带:“大姐有字,小妹也有字,唯独我没有,长生你给我想一个好么?”
长生沉吟半天,说:“叫满愿吧,希望灼灼的愿望全部实现。”
季灼灼拍手笑道:“这个字好!我喜欢。”
长生看着季灼灼,她的眼眸乌溜溜的,里面藏着星河。长生低声问:“灼灼,假如能遇见一个良善之人,你是否愿意考虑。”
季灼灼:“考虑什么?”
长生:“考虑与那人相伴。”
季灼灼想了一会儿,说:“要看看有多良善。”
长生从取出半块玉佩,放在季灼灼手心,说道:“我娘病了,她年少时与季家有一段渊源,我这次是上门来求药的。”
季灼灼将玉佩对着光源,观赏了一番,又小心翼翼地还到长生手上,慢吞吞地说:“好端端的,求药就求药,你拿玉佩做什么!鬼知道你要求的究竟是什么!”
长生不说话,坐在床沿发呆。
季灼灼挨着他坐下,用手臂捅了捅长生的胳膊。
长生依然不吭声。
季灼灼:“长生,你说话呀,生气啦?哑巴啦?”
长生张口就问:“你喜欢什么人?”
季灼灼被吓了一大跳,没敢吱声。
长生:“你不说我就走了。”
季灼灼脑袋靠墙,胸口一起一伏,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长生:“以后再也不来找你了。”
季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