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京都。
天边乌云笼罩,天气阴沉,却不见落雨。此时夏日的燥热到达顶端,蝉声鼎沸,不见一丝凉风,人每每稍有动作,总会平白无故多出一身汗来。
天气闷热,人的心情自是不会好到哪里去。这日过了午时,一声声咒骂便在胡家的两进小院里响起。
只见一约莫十八九岁的妙龄女子手持一团扇立在廊下,一面给自己扇着风,一面手指着东边尖酸骂道:“酥山舍不得买与我便罢了,连个扇扇子的都没有,我本就有孕在身,害喜害得厉害,这鬼天气又这般热,我看你们胡家是当真不把我肚子里的孩子当回事!你们且就这么看着我受罪吧,要是肚子里的孩子热出个好歹,我看你们怎么办!”
此刻,赵蕙兰便大咧咧地敞腿坐在东屋里,她一只脚踩上了矮凳,一手解开自己胸前的衣襟,另一只手用扇子扇着风,自言自语道:“嚎什么嚎,难不成让老娘这个妻去给你一个妾扇扇子?这胡家还真是离谱,一个妾都敢嚎正妻了!还真是离经叛道。”
听得外面的女子骂得狠了,赵蕙兰索性忍着热将敞开的大门一关,独自走到窗边透气。
望着窗外几乎快要晒干的鱼塘和塘边一条上岸的死鱼,她的思绪回到了三天前。
她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而是现代意外穿越而来的外卖小姐姐,刚继承这具劳累过度而猝死的身体没多久。由于是魂穿,她竟意外获得了原身的记忆。
得知原身的一生,赵蕙兰忍不住长吁短叹整整一夜。
原身这人对于当今的时代来说,可谓是模范女子,不光三从四德,在娘家做只干活不吃饭的孝顺女,在婆家做辅佐夫君的贤惠妻,更能做到含辛茹苦支持丈夫纳妾,并给妾室伺候月子的壮举。
赵蕙兰本想为了不露出马脚而去扮演原身这朵易折易辱的菟丝花,然而左有丈夫指手画脚,右有妾室蹬鼻子上脸,她实在是受不住,闹了一通后将自己关在了房里。
屋子隔绝了大部分的辱骂,赵蕙兰慢悠悠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一边喝着茶一边靠在窗边贪凉。
却不想有人突然登门打破了她难得的宁静,赵蕙兰不耐地侧目看过去,只见来人穿着一件及踝儒衫,头发用一檀木簪簪起,模样倒也算是清俊,不过走起路来弓腰驼背,一副虚浮无力的样子。只是这无力并不像是有病在身,而是当代书生特有的那种佝偻谦卑的模样。
这人不是原身的丈夫胡旭忠还能是谁?
赵蕙兰拧了拧眉头,自觉胡旭忠这人来者不善,果然见其三步并两步走到自己跟前,便开始指着她的鼻子教训起来:“你这几日是怎的了,总是偷闲,柔柔有孕在身,怀的是我胡家独苗,你这个做正妻的便不该照料好她吗?我知你最近辛苦,可这个家全指着你呢,你说你不织布谋财,也不照顾一家老小,日子还怎么过!”
赵蕙兰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原来她不光要织布养活一家人,还要当牛做马伺候一家人,一家人还包括丈夫的妾室还有他和别的女人的孩子。
她顿时两眼一抹黑,一股气憋着上也上不来下也不下不去,这是什么地狱日子?原身既有这样的本事,竟还要屈服于男人做一个逆来顺受的菟丝花。
这种吃的少干的多地位低得挨骂的日子,原来的赵蕙兰忍得下去,她可忍不下去。
赵蕙兰当即暴跳如雷,脚踩着矮凳站起来,一副凶悍模样,骂骂咧咧道:“合着这一家子五口人吃饭就我一个人干活!我是家里买来的奴婢吗!去你大爷的,老娘不干了,爱谁谁!”
赵蕙兰的模样让胡旭忠为之一怵,他已然习惯了赵蕙兰柔弱可欺,听话乖顺的模样,从未想到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在原地怔楞了许久,才颤颤问道:“你,你怎么了?若是累了,便歇几天。”
“歇你娘的歇!老娘嫁给你过过一天好日子吗?嫁到你这穷酸破落户家里,还得跟伺侯大爷一样伺候你,一个破秀才纳妾纳三个,也不怕累死你!什么东西,老娘不干了,你现在便休了我!”赵蕙兰声嘶力竭,替原身把这些年的委屈尽数骂了出来。
可胡旭忠这人不干人事,却说人话,面对她的谩骂愣是一句不反驳,甚至还抚着她的后背去哄她,让赵蕙兰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不过原身好哄,赵蕙兰却不好哄,她清楚地知道胡旭忠这人肯说好话不过是为了榨干她的价值,比那些表面凶神恶煞的男人更无耻阴险。她直接推开胡旭忠,大声喊出两个字:“和离!”
听到“和离”两字,胡旭忠原本温和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他双目注视着赵蕙兰,仿佛要把她吞掉,他压着声音道:“和离?我不准。你嫁到我家里,生是我胡家的人,死是我胡家的鬼,休想离开我。”
赵蕙兰心里“咯噔”一下,如果穿越而来是为了继承原身的忙碌和辛苦,她宁可现在就灵魂祭天。
她强撑着冷静下来,对胡旭忠道:“这个家我一时一刻也待不下去了,若你愿意和离,我愿意净身出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