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府了。”
“您猜怎么着?竟然有胆大包天、不知死活的奴才偷偷换了锁钥,将主家拦在门外。若非如此,我们孤儿寡母也不愿来叨扰您。”
阮三爷听到胆大包天、不知死活两个词时,面皮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他正欲说话,门外响起丫鬟的请安声,一个面色紫胀、脚步虚浮的年轻男子闯了进来。
一进门他那双贼溜溜的招子就往顾氏身上看去,顾氏将一双小儿女护在身后,厌嫌地侧过身躲避他粘腻的目光。
时清“喀拉”一声重重放下茶盏。
那男子勉力睁大烂醉到撑不动的眼皮,寻到声音来源处不待发作就酥软了身子,丑态毕现。
他一边往时清身边蹭,一边歪歪倒倒地作揖,“我道是谁,胆敢在我阮爷的地盘上放肆,原来是个这么标志的小娘子。美人儿,我告诉你,那…那申侯府坏了事,不…不顶用了,什么老宅,往后那就是我阮爷的宅子!美人儿,你跟着阮爷我,我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阮三爷一边气孙子不成器,一边又暗喜孙子说出了自己难以启齿的话,他铁青着脸训斥孙子身边的书童,“让大爷喝成这样,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扶大爷去后院醒醒酒!”
陆夫人在家时是名门闺秀,嫁人后又是申侯夫人,一辈子没见过这等无赖场景。她气得煞白了脸,“三叔,您可得给侄妇讲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眼见着已经撕破了脸皮,阮三爷耷拉着眼皮木木道:“侄媳妇,我今天托大给你讲讲道理。扬州确实有阮府,但那不是你家的产业。阮府老宅是祖宗传下的,合该是公中的产业,我们阮氏中哪家子孙最贤哪家就配住阮府。”
他歇了一口气,继续说道:“阮岳是个不争气的,让申侯的爵位断在他手上了!侄媳妇,要是阮岳没有被圣上流放边疆,回到咱们扬州府来,别说是阮府,就是阮家的地界他也进不得。现在你们孤儿寡母地回来了,不收留你们又能怎么办呢?阮府的主意你就不必想了!河滩那头有个房子,虽不大好歹也能遮风挡雨,到时候你再把清丫头嫁了,收点礼钱,也就能把日子过下去了。”说罢,起身转回内室。
十几年前关中大旱,有命大的一路逃难到阮家庄,被老侯爷好心收留后用茅草在河滩边建起了房子。
去岁时疫,百姓罹灾,那老流浪汉独自一人住在草棚里没能撑得过去,这才有了阮三爷口中能遮风挡雨的房子。
其实那破茅屋早已年久失修,冬天漏风、雨天漏雨,大风一刮,头顶的草絮飘出去二丈远,哪里能住得人!
天色已晚,车行的伙计牵着驴车跟随时清一行人奔波一整天也到回去交差的时候。他嗫嚅着看向时清,“小姐,时候不早了,东家该催了…”
时清看着眼前的绳床瓦灶,再看看困乏疲惫的母亲和侄儿侄女,一狠心令车夫将一家人全部拉到街上的客栈。
陆夫人的身子已是强弩之末,顾氏也是个风吹吹就倒的美人灯,是以这一路的用度都是时清在管。眼下,除去给陆夫人抓药的钱和日常嚼用,从京中带来的银子已经所剩无几。
时清给陆夫人和顾氏各要了一间上房,令周嬷嬷和金锁伺候她们好好歇着,自己则带着椽儿挤进下房。
下房里窄小非常,墙壁上因为常年漏水长出了厚厚的青苔,床铺是一张薄薄的木板,上面焦黄的被褥散发出难闻的臭味。
时清尚且没觉得怎么着,毕竟当年北漂做房产中介时什么样的房子没见过,如今不过是把偷来的好日子还回去,一夜回到解放前罢了。
倒是椽儿看不得自家小姐受这种苦,抽抽噎噎落下泪来。
时清捧住她的脸,故意逗趣,“这是怎么了,谁欺负椽儿姑娘了,好端端地怎么哭了?说出来,你家小姐去收拾她!”
椽儿并不领情,扭开脸呜咽,“小姐都被人欺负到这田地了,还说要收拾人!小姐自打生出来什么时候住过这种地方,奴婢看了心里难受…”
时清:“好椽儿,别哭了,不就是睡一觉吗,哪里睡不得?咱们手上还有点钱,明天把娘和嫂子安顿好了就出去找房子。这么大的扬州府,还怕没有咱们住的地方吗?”
说着,吹灭了屋子里唯一一盏油灯。寂静的夜里,唯有从隔壁后厨传来的声响聊以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