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苏晚舟做了一个古怪的梦。
梦里，高耸的城墙伫立在两侧，靠墙燃烧着的灯魄透出微弱的光，罩着道路直直通向宫门外。
水坑被踩踏，泥水四溅。伴随着急促的呼吸，由远及近。一只在屋檐下躲的鸟好奇地打量着底下疾步的少女，它想，漆黑的夜兴许染了红。
在一片昏暗中，苏晚舟睁开了眼。
雨应是刚停不久，城内从头到尾都被雨水冲刷了遍，是湿润的。
刺骨的寒意随着少女奔跑时，耳边刮过呼啸的风潜入夜色，随后刺进皮肤。地太滑了，稍有不慎便会摔倒，她应该慢一点，苏晚舟浑浑噩噩地想着。只感到视线向下一沉，少女重重摔倒在地。
顿时苏晚舟手心混着泥污传来火辣辣的疼，这让她一下子清醒不少，原来少女的感官是连着自己的，她附在了少女身上。
少女没顾及手心，应该只是擦破了皮，而膝盖就没那么好运了，苏晚舟随着少女的目光低头一看，有石子嵌进了皮肉里，血流不止，刚刚路上碎石太多了。
此刻的疼痛却来不及顾及，少女爬起来继续跑，一瘸一拐的，比刚长出来不久就被狂风席卷的树枝还要摇摇欲坠，很是可怜。
于是苏晚舟瞧见萧琼衔的时候，少女又摔了一跤，她实在是站不起来了，她索性等萧琼衔过来拉他。看着萧琼衔逐渐靠近后眼底闪过的一丝慌乱，苏晚舟心里了然，也是，萧琼衔会过来找她的。
屋檐的那只鸟看了又看，觉得无趣，鸟儿才不会顾及雨后的潮湿，它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少女半跪在地上，苍白的双手死死抓住面前人的衣摆，脸上蹭着灰，面露痛苦，如一条被搁浅的鱼，方才的担惊受怕折磨的她疲惫不堪。透过凌乱的发丝依旧能瞧见那双棕茶色眼睛的波澜，眸清似水，眼眶如盛了一碗茶水，碗不见底泪水不休。
这样一副神情，苏晚舟看不到。她只能看到萧琼衔神情淡漠，眼睛直勾勾盯着这人，像是特别不爽一潭死水会泛起涟漪，萧琼衔轻轻啧了一声。
随后听见萧琼衔讥讽道:“怎么如此不知礼数，是来看本王如何处置贼人吗？”不知怎的，又突然轻笑一声，“错了，应该是恶灵。”
苏晚舟沉默着，脑海里回想起旧友说这小孩说话有些呛人，话语比庭院角落里藏着的蝎子还要毒上三分。
又涌现出少年静静地站在她的身侧，她不言少年便不语，只会乖巧的叫姐姐。面对萧琼衔一直一副怯生生的样子，苏晚舟告诉旧友说，这是慢热。只要多放在心上，熟了就不会这样。
不错，是比蝎子毒。她听见少女皱着眉开口反驳道:“不是，他不是贼，他是我——”
“是你什么？”少女话还没说完就被萧琼衔打断，又接着道:
“即是灵为何装作人，既然与你相识又为何说和你并不相识，又为何以琴师的身份到来宫里，皇后可有解释？”
少女一时间答不上话来。
皇后？？她是未来的皇后么！？苏晚舟不解，这小子是在篡权夺位后找到失踪的姜穗了吗？疑惑随着萧琼衔开口后变了味儿：“晚舟，给我一个理由。”
不可思议，实在是不可思议，记忆里，萧琼衔从没这么叫过她。她应该忘记发生什么了，但可以确定的就是，她没有附身于别人，梦里的主角，就是她自己。
许久，苏晚舟感觉视线缓缓向上移，只到看见一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梦中的少年稚气已消，面容冷峻，一头乌黑长发被金冠高高挽起，白皙的皮肤在夜色中清冷却不失高贵，一双瑞凤眼正望着自己，眉宇间存着威严。
听见自己缓缓开口:“他是你请进宫的。”
萧琼衔不以为然，开口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萧琼衔凑近苏晚舟，抬手轻拭去了脸上的泪。“更何况，这不是理由。”
又是一阵沉默，苏晚舟发觉双方像是处于冷战期间，断断续续的对话让人不明所以。
“记不记得，你说要做明君的话。”苏晚舟又听见自己对着萧琼衔说，声音像寒冬腊月的雪飘在地上，轻飘飘的，也没什么温度。
任何事情都没有万全之策，你既然知道原因，也知道拦不住的，又何必质问我。
萧琼衔那样想，却是这样说。
“那你就当我失信了。”
“就当是给我人族百姓一个交代。”
“传我口令，恶灵残害百姓，威胁皇后性命，已被本王在宫中抓获，经众多阵符师布阵，现已化作灰飞，身形俱灭。”
当然，苏晚舟是听不见心声的。
在混乱中，苏晚舟只觉得梦里的视角变得不明，看见形色匆匆的禁卫军从身边经过，看见积云中居然有云雀低飞从身边略过，又看见被困在阵中景象天旋地转，令人头晕目眩，一阵接一阵的耳鸣斩断了苏晚舟全部的念想。
原来你这么痛苦。
苏晚舟松开手，不再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