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里去!反正他们语言不通,就是见了官他们也说不清楚。这便是恩威并施!” “好!”许远一脸崇拜。 真是见了鬼了!南八扶额。 看这两个公子哥如今一身的匪气,真不知自己到底有没有责任。 这便是,近墨者黑?许远好像教过他这句话。 刚吃完饭,这二人又开始拉着南八在地上写写画画,可现如今讲的不是《左传》也不是《孙子兵法》,而是在教南八认字读写。 南八按着发疼的头,心想,要不还是用大棍子把他们打出去算了。 本来,张巡和许远尝试过在许府气派的书房里教南八读书写字,那里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可南八一到那样的环境中就犯困。 据说他唯一一次被抓住,就是去书院偷盗的时候。 原因竟然是他一面翻箱找柜,一面听着隔壁先生讲课的声音,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反倒是在沙地上,用树枝写写划划地教他,他才能记得牢靠。 其实,张巡最喜欢的地方反而是许府。 原因是许府之中竟有一座巨大的藏书阁,里头的藏书多达上万卷! 不论是先秦古籍还是历朝历代,在民间失传已久的珍贵刻本,这座据说是由许远曾祖的曾祖所建的藏书阁中,海乃百川,应有尽有。 每次去许府,张巡和许远都会一头扎进藏书阁中,尽情地畅游书山辞海,而当这时候,南八则会去缠着许大人,拽着他的衣袖央求他再教自己几手新的功夫。 “你父亲竟然是武将!”张巡和许远在藏书阁中对坐,张巡一脸的诧异。 他想到许大人文质彬彬的外表,瘦削高挑的身材,一身的书卷气,本以为必然也是如许家历代先祖一般的文官清流,没想到竟然是位武将。 “家父许望,辞官之前,官至右羽林将军。正三品。” 许远淡淡一笑,“想必你也知道我曾祖许敬宗,官至宰相,却是个大奸臣。我家园子里那座万春楼,修建的目的也正如你那日所说,是他荒淫无度的铁证。我与父亲,直到如今,仍会被人指摘为奸佞之后。” 张巡立刻记起自己曾在书院唾骂过许家先祖,小脸顿时红了起来。 “可你和你的父亲……并非那样的人……不可一概而论。”他低着头说,“忠良之后未必为忠,奸佞之后未必为奸。” 不料许远突然抽出一本古卷,摊开在烛火下,将手放在其中一个人的名字之上,说道:“说的好!我许氏一族代代相传的家谱,便能应了你方才所言!” “许善心?”张巡犹豫着念出了这个久远的名字,随即恍然大悟道,“你竟是前隋名臣,许善心的后人!” “是!”许远朗声答道,“我曾祖许敬宗,实为奸佞,可我曾祖的曾祖,忠贞不屈,名垂青史!” 他目光炯炯,“祖辈风骨,心中大义,我许远此生,必以命守之!” 烛火之下,两张清俊的脸庞神采飞扬,气势如虹。 张巡听得心潮澎湃,他大力拍了拍许远的肩膀,坚定地说:“张巡此心,亦与君同!你我兄弟既得以生逢千载不遇之盛世,更该心存社稷,志报山河!” 窗外,南八和父亲仍在挥剑,姿容缥缈,剑影刀光,一切豪情尽数落在烛火照亮的窗棂之上。 春去冬来,日子就这样如水逝去。 这三个少年聚在一起,就总能找到无尽的乐趣与快乐。 尤其是当许远的父亲为他们牵来三匹高大神骏的白马时,三人的快乐到达了顶峰。他们纵马驰骋,衣袖翻飞,几乎跑遍了钱塘县所有有趣的地方。 那一日,暴雨方歇,他们便纵马来到天目山山巅,俯瞰山下的一切,江南水乡,富饶繁华,天空之上,霞光变化。 南八说,因为他住的破庙总是不分昼夜地漏雨,又湿又冷,很是讨厌,所以他最喜欢的便是这暴雨过后,狂风终停,云开雾散的天气。 风雨过后,天地重新变得澄清,让他的心也变得平静。 “云销雨霁,彩彻区明。”张巡念了一句王勃的诗,南八想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同时,一个念头也在他的心里冒了出来。 张巡提着缰绳,轻轻笑着,或许现在还不到时候。 三人对视一眼,再同时将目光放向无限远的前方。 目之所及,便是他们热爱的一切。 浩荡的山风中,三个少年并肩立马,一腔热血萦绕胸怀。 可他们并不知道,一场真正的别离正在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