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便没了气息。齐国随嫁的使臣倒退三步,瞠目结舌,指着地上的毒蛇说不出话。
人群分出一条路径,楚王神情凝重地走来,沉声道:“发生何事?”
钟建隐隐后怕,额上渗出汗珠,“启禀王上,此人扮作宫女,伙同刺客往车里放蛇谋害王后,幸而王后福泽深厚,刺客并未得逞。”
那边跳入河里的几个人正拎着刺客湿淋淋地上岸,然而刺客齿间藏有毒药,一不留神就让她魂归西天。
“把此人和上次抓到的刺客分开关押,孤亲自来审。调十名护卫给王后,护驾者皆有赏。”
钟建和其他侍卫押着假宫女,过了很久才回来,芈纾还在原地等着。
“是谁要刺杀嫂嫂?”她迫不及待地问。
钟建无奈道:“她硬是不说幕后主使,只交代了混入队伍的经过。”
芈纾沮丧地坐在石头上,在楚国的迎亲队伍里刺杀齐国公主,不会是要离间齐楚关系吧!
“不过我倒是有个想法,”钟建若有所思,“伍子胥虽是吴国大夫,却是楚人,那这次的刺杀也有可能是楚人致使。如果扮鬼和放蛇是同一个人的计划,那么他很熟悉队伍的行程,驻扎的布置,还熟知宫廷旧事,引起恐慌的目的是让人以为这桩婚事是被诅咒的,也就是与王上作对……”
他的目光和芈纾碰在一起,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一个名字。
“令尹子常,他不在队伍里。”芈纾犹疑地说。
“王上已经开始怀疑他了。”
二
这桩刺杀过后,队伍里倒没再生事。楚王与王后同车,自西门入郢都,城内喜气洋洋,宫中大宴三天,以示对齐国人的欢迎。依楚国习俗,王后必须在寝宫等候君主,席间不能露面,芈纾到现在也没有见过这位嫂嫂的面容。
第一晚的宴会在南苑举行,千盏华灯明亮如星,数百宫女穿梭殿中,从各地赶来的封君们穿着华丽的衣袍,依次献上贺礼。芈纾不幸来迟,装出一副淡定的模样,从大门口走到殿中央,朝楚王盈盈下拜。
耳畔传来一声男子的轻嗤。
谁?她敏感地用余光掠过两边席位,却没找到。隐隐地有人说话,只能听清几个词:“迟到……视为儿戏……”
殿里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堂上还坐着许多不认识的齐国人,芈纾把不快抛之脑后,大大方方呈上礼物:“君上万年——”
是一条红色的腰带,绣着两只圆滚滚的四脚走兽。
楚王默默地以袖掩唇,底下的女眷得了默许,笑声此起彼伏。他亲自走下玉阶将她带入席位,芈纾附耳说了几句,楚王对众人道:“孤的小妹向来才思与众人不同,诸位可知她绣的是什么动物?”
楚国以凤鸟为尊,是以这些礼物大多都带着禽类花纹,很少有人采用走兽纹样。
“豚?”一位夫人报出一个古怪的名字,引来哄堂大笑。
“应该是白龟,还有个大壳子呢,寓意天命长久。”
“看着像麒麟,公主绣法精湛,十分传神。”又一位大臣极力奉承,芈纾掉了满地鸡皮疙瘩。
又一声极轻的讥笑传进耳朵,有谁说了句“弄臣”。芈纾终于确定了声音来源,往不远处看去——不会吧!难道是她老师王孙圉?
王孙圉见她不怀好意地看过来,连忙摆手表示冤枉,又偷偷翘起一只筷子指向身边。
芈纾这才发现王孙圉和令尹子常坐在一列,他们两人中间还坐着一个玄衣官员。那人察觉到她的目光,蹙眉抬头,眼里还残留着一丝轻蔑。
芈纾当即肯定骂她迟到和讥讽大臣的就是这个官员,这个——
那人抬头的一瞬,她忽然愣住了。
原来这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暗绣流云的黑袍衬出一把秀骨,宛如雪中初生的竹枝,然而那双黑眸沉如寒潭,几乎要使人忽视他的年纪。他施施然坐在那里,什么也不用做,满身风华便已是大殿中最明亮的光源。
他站起身朝芈纾一揖,嗓音清越如玉锵:“公主绣的乃是两匹雪狼。传说百年前大楚武王在荆山曾得到一对雪狼的帮助,狼通人性,可被驯化为犬,不但作战勇猛,而又对感情忠贞,是极好的寓意。”
看到芈纾露出震惊的表情,少年扬起嘴角,长眉如逸出画帛的一痕烟墨,笔锋当空。
“正是!”芈纾笑道,“诸位莫笑我来迟,这条缎带昨日已经完工,刚才赴宴时又突觉惭愧,所以临时添了几针。其实刚才两位说的都有道理,其中一匹狼吞了一只豚,另一匹吞了一只龟,意为我大楚勇猛无敌,天命长久,虽无麒麟玉书,却有先王筚路蓝缕的精神护佑王兄!”
“君上万年!”
嘲笑被整齐的高呼代替,芈纾侥幸地舒了口气,终于蒙混过关了。
“公孙大人果真名不虚传啊!”令尹子常拍了拍手,捋着胡子殷勤地给众人介绍:“这位是针城尹公孙固,诸位想